深圳,不缺故事的都市。
夏季的一天,天壓得極低,烏云如墨,沉沉地墜在城市上空。整座城像被丟進一口煮沸的黑鍋,悶熱、潮濕、喘不過氣。街燈在雨幕中暈開,紅的、藍的、黃的,像一滴滴融化的血,滴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霓虹招牌在雨水中扭曲變形,字跡模糊,如同鬼畫符。
凌晨一點十七分。
暴雨未歇。
一個身影在街角踉蹌奔跑。
他穿著黃色外賣服,頭盔歪斜,雨水順著帽檐流進脖頸,浸透內衫。保溫箱緊緊抱在胸前,像護著嬰兒。他腳步虛浮,鞋底打滑,幾次幾乎摔倒。他不敢停。
他知道——這一單,不能丟。
他叫令魁首,三十出頭,湖南邵陽人。來深圳八年,做過保安、搬運工、洗碗工,最后成了“平臺騎手”。
他跑單極勤,日均十五小時,風雨無阻。
不是不怕死,是怕活不下去。
老家父親癱瘓在床,母親哮喘,每月藥費三千。妹妹在讀大專,學費八千。他每月寄回七千,自己只留八百,住城中村八平米隔間,吃兩塊錢的盒飯。他常說:“我這條命,不值錢,但能換錢。”
這一單,是“深南大道·金域藍灣”的麻辣燙,客戶備注:“必須準時,超時投訴。”
系統顯示:已超時三分鐘。
手機震動兩下——客戶來電。
他不敢接。
他知道,接了也是罵。
“你他馬的死哪去了?”
“我餓死了!投訴!必須投訴!”
他咬牙,猛蹬電動車。車輪碾過積水,水花四濺。前方是廢棄工地,圍擋倒塌,鋼筋裸露,像巨獸的殘骸。他繞行,車速不減。
就在他轉過一道斷墻時——
一道微弱的綠光,在水洼中扭動。
他剎住車。
低頭。
一條小青蛇,靜靜躺在積水中。
約莫三十公分長,通體青碧,如翡翠雕成,鱗片在雨光下泛著幽幽冷光。它腹部鼓脹,皮膚下似有東西蠕動,每動一下,蛇身便劇烈抽搐,像被無形之手撕扯。它的嘴不斷張合,無聲,卻似在尖叫。
令魁首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