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后,上海。黃浦江上,霧氣如紗,纏繞著兩岸的高樓。趙夢成站在窗前,西裝筆挺,領帶一絲不茍,鏡片后的眼神卻空茫。他已年過三十,事業有成,年薪百萬,掌管一家科技公司的核心項目。可他總覺得,靈魂深處有一塊空地,長年荒蕪,無人耕種。
書架上,擺滿古舊書籍。《黃帝內經》《三命通會》《玉匣記》《脈經》《宅經》,層層疊疊,紙頁泛黃,邊角卷起。他常在深夜翻閱,指尖撫過那些篆體字,仿佛在觸摸命運的紋路。他不信“水草成精”,卻信“命由心轉”。他信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深處那點微光——能照破迷障,能扭轉乾坤。
某日,門鈴響。
他開門,門外無人,唯有一封信,靜靜躺在地墊上。信封土黃,無郵戳,無寄件人,只有一行墨字:“揚州瘦西湖,舊宅門牌37號。”
他心頭一震。
37號……那是他少年時住過的老宅。
二十年未歸,那宅子,早該塌了。
他驅車南下,直奔揚州。
瘦西湖依舊,垂柳依依,畫舫輕搖。可槐樹斜街已改名“柳風巷”,青石板被水泥覆蓋,老屋大多翻新。他尋至37號,見一座白墻黛瓦的民宿,門前掛燈籠,檐下懸風鈴,生意興隆。
老板娘四十出頭,眉眼清秀,見他立于門口,久久不動,便含笑問:“先生住店?”
他搖頭:“我……曾住這里。”
老板娘一怔,細細打量他,忽而低語:“你……是趙夢成?”
他滿臉驚愕,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失聲問道:“你認得我?”
女子的聲音輕柔,卻如同驚雷一般在他耳邊炸響:“我是周先生的女兒。”
“周先生……”他喃喃自語,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身影,“算命的周先生?”
女子點了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
她轉身走進屋內,片刻之后,又緩緩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筆記。那本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封面已經磨損得厲害,沒有任何字跡,只有一道朱砂符,宛如鮮血凝結而成。
“這是他臨終前寫的。”女子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哀傷,“他說,有些真相,要等三十年才說。”
趙夢成凝視著那本筆記,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筆記翻開,字跡蒼老,卻力透紙背:
“1998年,我見趙夢成,確知他病重,活不過十五。
他雙目青灰,唇無血色,咳聲如破鼓,脈象浮而無力,肝區隱痛,肺音濁重。
我懂醫理,知他肺有結核,肝藏毒火,腎氣將竭。
若留隴西,風沙焚肺,飲食粗劣,不出三年,必死。
我本可直言:‘你兒肺結核,母有肝毒,需藥治,需營養,需潔凈水土。’
可趙震不信醫。他信斧鑿,信木料,信汗水。
若我說實話,他必道:‘藥貴,治不起。’
他不會南遷,子必死。
我編‘水草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