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軍出院。
他瘦了二十斤,面色蒼白,但眼神清澈如洗。昔日凌厲如刀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溫潤與沉靜。他不再挺直如槍,走路時微微含胸,似有謙光內斂。唯有那對耳朵,依舊圓闊如滿月,耳垂厚實,在陽光下泛著溫潤光澤——只是那三道橫紋,如今已深如刻痕,第三道紋路末端微微上揚,如龍尾擺動,暗藏騰躍之勢。
舍玉玲扶他走出醫院大門,春風拂面,桃花紛飛。
丁軍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娘,我不回部隊了。”
“嗯?!彼c頭,仿佛早已料到。
“也不做官了?!?/p>
“好?!?/p>
“我想……做點自己的事?!?/p>
舍玉玲沒問是什么事。她知道,兒子已不是當年那個被命運推著走的青年。水劫之后,他如蟒蛻皮,褪去煞氣,留下的是真正的貴骨。
丁軍回到湘西老家,在老槐樹殘樁旁搭起一間木屋。他謝絕所有采訪、表彰、職務安排,只聯系了幾位退伍戰友和大學同學,開始籌備創業。
項目很簡單——鄉村智能安防系統。
不搞人臉識別,不用大數據追蹤,只做最基礎的:
村口裝紅外感應攝像頭,防野豬毀田;
獨居老人家中設跌倒報警器,連通村醫手機;
山洪易發區布設水位傳感器,超限自動廣播預警。
他給公司取名——“耳目科技”。
寓意樸素而深遠:
“耳聽八方風雨,
目察千里民情。”
沒有融資路演,沒有概念包裝。他自掏積蓄一百萬,加上戰友湊的五十萬,租下一間廢棄糧倉當辦公室。設備簡陋,幾張桌子,幾臺二手電腦,墻上貼著手繪的電路圖。他親自跑村,挨家挨戶講解設備用途,手把手教老人使用按鈕。
村民起初不信:“你一個副縣長,放著官不當,回來搞這些?”
丁軍笑:“官是臨時的,鄉親是永遠的。”
半年后,試點村“零盜竊、零溺亡、零孤寡意外”,名聲傳開。鄰縣紛紛邀請入駐。訂單如雪片飛來,他卻嚴格控制擴張速度,堅持“一村一策,量身定制”。
這一年春節,一位神秘投資人登門。
是譚莞爾。
她站在糧倉門口,穿著素色長裙,比三年前更瘦,眼神卻堅定。
“我聽說你在做實事?!彼f,“我把房子賣了,一百二十萬,全投給你?!?/p>
丁軍沉默良久,問:“為什么?”
“因為我欠你一句‘相信’。”她眼眶微紅,“當年你說要做布衣之龍,我以為是夢話?,F在我知道,你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