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農閑,幾個女人正聚在二樓閑聊,聽到徐碧的聲音,老三媳婦棉鞋都沒穿穩就往外跑,沒幾步又折回來。
她把懷里的小兒子用被單捆在大女兒程禾霞背上,囑咐:“看好弟弟,別讓他哭。”
十來歲的程禾霞似懂非懂地點頭,只覺得后背沉甸甸。
屋里忙成一團,人來人往。禾霞起初好奇,湊在門邊看,后來又懂事地縮去角落。
按照習俗,晚上大人們都要聚在一塊兒喝酒,她搬來一筐花生,一邊剝一邊打瞌睡,忽然身后一熱,小弟尿了。
同一時刻,隔壁老幺屋里傳來嬰兒啼哭。
“媽媽,抱。”小弟不懂事,只曉得扯著嗓子哭。
程禾霞忙跑去老幺門口求助,卻被大人趕開:“去去去,小孩別添亂!”
她只好回屋把弟弟放稻草床上,輕手輕腳換好尿布,哄他安靜一些后,兩人站門口等大人回來。
不遠處,徐碧焦躁地等在院里,耳朵一邊捕捉著村口關于她兒子和車的零星議論,一邊留意著屋里產婦的動靜。兩種聲音攪得她心煩意亂。
不知過了多久,屋里終于傳出一聲嬰兒啼哭。老三媳婦一臉疲累地走出來,舀水洗手,喘勻了氣才說:“媽,還好,母女平安。”
徐碧原先提著的心猛地落了下去,頓時臉一沉,牙關緊閉,從鼻腔里長“哼”出一聲:“有什么能干?光生些不帶把的。”
就在這時,她眼尖地瞥見幾只白羽雞正悠哉游哉地啄那些剛冒芽的青菜。
火氣“噌”地頂了上來,當即脫了棉鞋就朝正在門口剝花生的程禾霞打去:“哎唷,災舅子,一天就曉得耍,連個雞都看不住!”
孫子被嚇得哇哇哭,亮晶晶的鼻涕流了出來。
看著寶貝孫子哭,再看看那被啃禿的菜地,想著那不爭氣的孫女和陷在泥里的車,徐碧所有火氣匯到一處,大手一揮:“等老幺回來,就把這娃送走!”
屋里霎時一靜,只有禾霞小弟的哭聲和村口隱約傳來的哄鬧聲。
天快黑透,田家坡仍人山人海,有的嬢嬢還給男人端了飯去。
“不行,得叫個吊車……”
有人使勁推車,車身紋絲不動。老幺程何勇狼狽地從駕駛座鉆出來,繞車轉了幾圈,確定沒轍了,才擦著汗給叔伯發煙,求人幫忙。
“程老幺,你這啥歪車?還不如摩托好使,別是遭人豁了吧?”
眾人哄笑。
程何勇漲紅臉,急道:“你們懂啥!以后哪家辦事,不得靠我這車撐場面?”
“這么多人,你借得過來嗎?”大伙又是一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