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左右,大排檔里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一群人聚在一起,裴淑則是帶著程為止站在角落,看向老幺的表情有些擔憂。
其實,她從下午回來就察覺到老幺的情緒比起以前要沉悶一些,知道他心里肯定裝著事,有孩子在,也不好多說其他,就想著一起大吃一頓后把話聊開。
“來來來,大家都快看看要些啥子吃的……”
老幺這回不像第一次請客那樣張揚,神情多了份惆悵,眉宇里還帶了點憐憫。
“對呀,都別愣著了。”裴淑反應過來后,幫著招呼人。她去找店員要了壺熱開水,幫著大家把塑封好的碗筷給拿出來清洗,最后再全部倒在一個塑料盆里。
程老二見有吃的,顧不得白天的辛勞,歡喜地點了一大堆,尤其是那下酒菜,“酒鬼花生和拍黃瓜,一樣來一份!”
程為止和裴淑紛紛坐在位置上,仔細一看,發現來吃飯的人是廠里比較有分量的老師傅,隱隱察覺出今天這次可能不是簡單的吃個飯。
對于今天程老二在廠里說的事,大家或多或少也聽到了風聲,老師傅們見到程老幺和老二一下子要了不少啤酒,以為他們是要借酒消愁。
此時就大手一揮,附和道:“好,那大家就一起吃個痛快!”
酒過三巡,大伙聊了一些在廠里發生的趣事,又說了些糗事,更有人說到程家人在飛天廠里待了好幾年,這期間有不少人來來去去,只有他們家堅持的時間最長。
老幺端著酒杯的手輕輕顫抖了下,他將酒水放在唇邊,淺飲一口,才終于開口說道:“承蒙兄弟們看得起,但以后我怕是不能帶著大家一塊兒往前沖了。”
“老幺,你這話是啥意思?”機修與他關系最好,蹭地一下站起。
“沒事,只是覺得這些年在廠里當車管,大家也沒少幫襯著我們一家人……該要好好感激一下。”老幺也起身,開始一一敬酒。
聽到這話,一位老師傅紅著眼眶說:“何勇,你也要走了嗎?那我們這廠里的‘人味兒’也就散了啊……”
“鄭師傅你莫這樣想,廠里還那么多人在,以后大家就互相多幫襯一些,日子還是照常過。”老幺把杯子里的酒水一口悶了,然后低頭坐在塑料凳上。
直到此時,程老二像是才反應過來,忙說道:“啊,老幺你要辭職了嗎?”
雖然之前開家族會議時,大家都已經探討了這件事,但當真聽到老幺說不做車管了,還是有些感慨和小小的失落。
不止是程家人,就來機修也搖晃了下腦袋,望著眼前的酒杯出神:“以前老劉不當人,害了李兵再也當不了裁床,好不容易等到老幺你這樣講義氣的人,無論是做事還是為人都是頂頂好,每次算賬和計件都沒有為難過大家……”
“是啊,你說老幺這要是走了,以后是不是又來一個像劉車管那樣的人?!”
大家的惆悵情緒壓抑不住,眼眶都紅了起來。
眼看一桌人都這樣失落,裴淑便主動端起杯子,語氣堅定又有力量地說道:“其實分開也不代表著不是好事嘛,再說老幺這樣有能干的人,我想象他無論去哪都能混出路的。”
“是啊,作為他的兄弟,我們應該祝賀才是!”機修放下心中的悲傷,主動與裴淑碰了個杯,還專門打趣道:“以后老幺要是發達了,可別忘記我們幾爺子。”
“那哪呢啊,等我真的開了廠,就把大家都叫去廠里……”老幺一把擦去熱淚,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證。
酒足飯飽后,一群人又搖晃著身影往回走。
程老二喝得有些多,程老三就扶著他一起走,沒想到這人神神秘秘地低聲開口:“老三,你說,老幺這事穩當不,畢竟廠的地址都還沒有選好的。”
“不知道。”程老三依舊寡言少語。
但在程老二的再三逼問下,還是給出了回答:“先看看吧,我這一大家子,也不能像老幺一樣說走就走,等找到廠,穩當了一些再說。”
程老二忍不住“呲”了聲,心想這老三一家真會算計,一點險都不愿意冒,盡等著飯菜做好了才要上桌。
不過,仔細想想,程老三也沒有說錯,于是便決定讓程萬利跟著老幺這段時間去負責找廠,等找到了,大家再一起籌錢就是了。
“嗝——”老幺在席間也沒少喝,回到屋里后,一直在打著酒嗝,臉都浮腫了不少,身上滿是酒氣,熏得程為止直接把窗戶全部打開,然后又拿扇子扇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