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么互相看著對方。
程老幺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失望與憤怒,而一旁的眾人則是紛紛上前想要拉開兩人。
“哎唷,幺爸,你莫生氣,有話好好說……”
裴淑也跟著勸:“老幺,年輕人想要拼一拼也是好事,我們不能隨便潑冷水!”
只見程老幺不屑地松開拽著程萬利的手,有些厭棄又有些不滿地說道:“你自己交代,到底做了啥子事!”
這一瞬間,程萬利的后背倏地濕透,冷汗幾乎要浸透襯衫。腦子像被投入石塊的死水,混亂地漾開各種猜測。
是深圳那筆回扣的事漏了?不對,經(jīng)手人早就拿錢遠(yuǎn)走高飛。
難道是私下接觸劉車管客戶的事?那老狐貍,收了錢還敢反水?!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著恐懼,猛地攥緊了他的心臟。他垂著眼,指甲死死掐進(jìn)掌心,才勉強(qiáng)壓住幾乎要溢出喉嚨的低吼。
眼看著程萬利遲遲沒有出聲,程老幺也忍不住了,直接重重地拍打了下桌面,責(zé)罵道:“就算我程老幺再摳門,也沒有虧待過你吧!”
這話一出,旁邊站著的程為止就壯著膽子詢問:“爸爸,大哥哥到底做啥了?”
程禾霞則是走到了程萬利面前,拉著他的衣袖,又往程老幺那邊看一眼,悄悄說道:“你別跟幺爸勥,畢竟還有事求人家呢。”
程萬利胸腔里那口幾乎要炸開的氣,被他自己生生咽了回去,化作喉頭一個艱難的滾動。他再抬眼時,里面那些慌亂與不甘,竟像潮水般退得干干凈凈,只余下一片馴順的渾濁。
他往前一步,恰到好處地低下頭,將一個知錯就改的晚輩姿態(tài)做得十足,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后的沙啞:“幺爸,我曉得錯了……您都是為了我好,以后有啥事,我絕不敢再瞞著您了。”
“哼,你小子,一天說得好聽。”程老幺不滿地哼了一聲,在沙發(fā)上坐下,拿起裴淑給涼好的茶水一飲而盡,稍微沒了些火氣后才繼續(xù)開口向大家解釋:“我送人回來,正好遇到個熟人,閑聊時他提到了萬利向他借錢的事……”
“你說說,這廠里和版房,一下子能賺兩份錢呢,哪里就缺了他的,至于向一個陌生人借嗎?害得人家以為我多苛待后輩呢!”
聽完程老幺的訴說,大家稍微松了口氣,然后下意識地將求助目光看向了裴淑。畢竟這個屋子里,論誰能有資格來勸程老幺,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老幺,你莫急,這事有隱情呢。”裴淑慢條斯理地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水,抬眼時,與程萬利對上視線,用眼神安撫他莫著急,然后才緩緩開口:“畢竟都是自家人,萬利要做事少不了得扶一把,我看開廠有些急,不然就讓他弄個包裝部試試?”
“啥子?!”本來就憋著一口悶氣的程老幺頓時站起身,視線在裴淑和程萬利身上來回打量,忽然意識到不對,就又往旁邊坐著的幾個女生問道:“你們也都曉得這事了?”
“啊,這個嘛。”程禾霞打了個哈哈,哭笑不得道:“這事還得聽幺爸你的想法呢。”
幾個女生縮在一起,都不敢再去看程老幺那嚴(yán)肅的臉,畢竟這事本身就意味著程萬利要自立門戶了,尤其是還被現(xiàn)場抓包,更是不好勸說。
哪知,程老幺思索片刻,不僅沒有發(fā)火,反而還豪爽一笑。
“哎呀,我當(dāng)是啥子大事,原來是想開包裝部啊。”
裴淑點(diǎn)頭,用眼神詢問意見,然后就看到程老幺摸著后腦勺,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既然不是做啥壞事,那就放心大膽去做嘛,正好看看萬利的本事如何!”
幾個叔伯都是開工廠的,其實(shí)程萬利開包裝部也不算是直接搶生意,更何況在程老幺看來,這小年輕也只是看著大家都當(dāng)老板了眼熱,等自己忙活一陣,說不定就會灰溜溜地想要回來。
“你去找老章,他對附近的店面房東認(rèn)識,又跟我關(guān)系好,有啥你去找他幫忙,還有找人啥的,忙不過來就喊小徐幫襯一下,畢竟你們都是兄弟……”程老幺一口氣說了好幾個想法,看起來對于程萬利開包裝部這事并不反對。
原先還十分緊張的眾人,頓時松了口氣。
“耶,太好啦!以后大哥哥你就是我們之中最早當(dāng)老板的啦!”程禾霞看著程萬利的眼神里滿是羨慕與激動,就連程樹青也贊賞點(diǎn)頭,“萬利有一把子力氣,腦子有靈活,我相信他能闖出一番事業(yè)的。”
面對眾人的鼓勵,程萬利那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胸膛,同時也為自己的狹隘思想而羞愧。原來就算是直接將野心展現(xiàn)出來,家人們也不會打壓和責(zé)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