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應力問題。”杜宇澤只能用自己的知識,將系統警報翻譯成他們能理解的語言,“收放機構的一個連接件,在某個特定角度的受力模型,可能和我們的設計仿真有偏差。在空中高過載機動后,這個應力點會被放大,降落接地的一瞬間,有斷裂的風險。”
技術負責人嗤笑一聲:“設計仿真?杜工,我們的仿真軟件是全國最頂尖的,跑了上千遍了。你現在說模型有偏差?”
“我有人工驗算的結論。”杜宇澤只能硬著頭皮撒謊。
“胡鬧!”張廠長終于發火了,“就憑你一句‘可能’,一句‘驗算’,就要讓整個項目停擺?讓空軍的同志看我們的笑話?杜宇澤,我命令你,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杜宇澤沒有動。他直視著張廠長的眼睛。
“如果我錯了,我承擔所有責任,槍斃我都行。但如果我沒說,這架飛機掉下來了,誰負責?”
整個機庫鴉雀無聲。
“槍斃你?你負得起這個責嗎?這架飛機是多少人的心血!”張廠長氣得手都抖了。
“正因為是心血,才不能讓它變成一堆廢鐵。”
一直沉默的王振突然開口了:“張廠長。”
他轉向杜宇澤:“你確定嗎?”
“我確定。”杜宇澤回答。
王振點點頭,然后轉向張廠長,語氣平靜但堅決:“我今天不飛了。”
他接著說:“我的命是國家的,但不是用來賭的。我相信我的工程師。他說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張廠長看著王振,又看看杜宇澤,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知道,試飛員拒絕飛行,這件事已經無法挽回了。
“好……好……”他連說兩個好字,怒氣已經到了頂點,“杜宇澤,你給我查!把你的驗算,你的模型,你的證據,全都給我拿出來!如果查不出問題,你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給我兩個小時。”杜宇澤立刻轉身,“去把沈教授和李師傅請過來,馬上!就說我找他們。”
有人跑著去了。
杜宇澤沖向JY1,滑到機腹下方,仰頭看著那個復雜的右主起落架。
設計缺陷?還是……
他不敢想下去。
很快,沈青云和李衛國一前一后地跑了過來。沈青云還穿著白大褂,李衛國手里又拎著他的工具箱。
“怎么回事?”沈青云氣喘吁吁。
“老李,把蓋板拆了。沈教授,你來看這個位置。”杜宇澤指著收放液壓桿和機輪支架的連接軸套,“我懷疑這里的材料或者熱處理有問題。”
李衛國二話不說,拿出扳手和撬棍,三下五除二就卸下了檢修蓋板,露出了里面復雜的機械結構。
“看上去沒問題啊。”李衛國用手電照著,仔細檢查,“干干凈凈,連根毛都沒有。”
沈青云也皺起了眉頭,他看著那個光潔如新的零件:“設計上,這里用的是最高強度的航空合金鋼,經過了三次強化熱處理,安全冗余是三百。理論上,就算飛機超載一倍,這里也不會斷。”
“理論是理論。”杜宇澤的腦子飛速運轉,“有沒有可能,用的不是圖紙上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