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衛國的話像一顆釘子,將新的秩序釘在了所有人的心里。工人們面面相覷,然后默默地開始動作,清理熱壓罐,搬運新的碳纖維預浸料。他們的動作很慢,很小心,每一步都帶著疑問。
沈青云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他沒有走,也說不出話。周圍的人都刻意避開他,仿佛他身上帶著某種厄運。他成了這個車間里的一個孤島。
杜宇澤走到操作臺前,拿起一張工藝卡片和一支筆。他沒有理會任何人,只是低頭飛快地書寫著新的工藝參數。每一個數字,每一個步驟,都清晰無比。
“第一步,鋪層角度零、九十、正負四十五度交錯。鋪層時,每三層用吸膠紙吸一次,控制樹脂含量。”他的話不帶情緒,卻異常清晰。
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圍了過來,看著卡片上的指令。這套鋪層手法比標準工藝復雜了一倍不止。
“小杜工,這樣鋪,太慢了。”一個老師傅忍不住開口。
“慢,但是能保證每一層的浸潤均勻。”杜宇澤頭也不抬,“廢品,才是最慢的。”
老師傅不說話了,拿起工具,開始嚴格按照卡片上的要求操作。
沈青云死死地盯著杜宇澤的背影。這個年輕人,憑什么?就憑幾句理論,就憑一個所謂的“計算”?他把教科書和幾十年的工程經驗當成了什么?
幾個小時后,新的平尾構件鋪層完畢,送入了熱壓罐。沉重的罐門緩緩關閉,發出“哐”的一聲巨響,鎖死。
整個車間的命運,似乎都被鎖在了這個巨大的鋼鐵罐子里。
“升溫。”杜宇澤對著控制臺前的操作員下令。
操作員看了一眼旁邊的李衛國。李衛國下巴繃緊,點了點頭。
綠色的指示燈亮起,溫度曲線開始緩慢爬升。
“八十度,到達。”
“保持。加壓,兩個大氣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車間里安靜得能聽到電流的嗡鳴聲。李衛國掏出煙,想點上,又放了回去。這里是禁火區。他只能煩躁地在原地踱步。
沈青云抱著手臂,靠在一根柱子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故弄玄玄虛。”他低聲說,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一個小時的保溫結束。
“第二步,升溫到一百二十度。”杜宇澤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溫度曲線再次抬頭。
“壓力,提升到四個大氣壓。”
就在壓力表指針緩緩轉向“4”的時候,控制臺上一盞黃色的警示燈突然閃爍起來。
“嘟…嘟…嘟…”
刺耳的警報聲讓所有人的心臟都揪緊了。
“壓力不穩!在往下掉!”操作員的額頭瞬間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