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棧的一路上,張師兄的嘴就沒停過,那數(shù)落的話語如同綿綿細雨,不,是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地砸在我頭上,把我那點因為破碗可能存在的“異常”而重新燃起的小火苗,徹底砸滅了。
“十個靈石!龔二狗!你真是出息了!眼睛都不眨就扔出去了!那老騙子喊一百你就還十塊?你咋不直接送他呢?顯得你大方!”張師兄痛心疾首,仿佛我敗掉的是他的家產(chǎn)。
“師兄……我……我當時就是鬼迷心竅了……”我耷拉著腦袋,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罪魁禍首的破碗,感覺它現(xiàn)在不是碗,是個燒紅的烙鐵。
“鬼迷心竅?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張師兄越說越氣,“那老東西演得那么假,哭窮哭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也就騙騙你這種愣頭青!你瞅瞅他那演技,比咱們山下戲班子跑龍?zhí)椎倪€浮夸!你居然就上當了?”
“我……我看他挺可憐的……”我試圖掙扎一下,尋找一個不那么蠢的理由。
“可憐?他可憐?!”張師兄聲音拔高,引得路邊野狗都瞅了我們一眼,“能在鬼市那種地方混下去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人精里的狐貍精!他可憐?他賺了你十塊靈石,現(xiàn)在指不定在哪個角落偷著樂呢!說不定正罵你是天上掉下來的傻狍子!”
我的臉臊得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張師兄的毒舌真是刀刀見血,句句扎心。
“還古洞府挖出來的寶碗?你信嗎?啊?你掰開你那雙……呃……慧眼看看!這做工!這質(zhì)地!這缺口!扔我們雜役處食堂喂狗,狗都得嫌棄硌牙!說不定就是哪個乞丐祖?zhèn)鞯挠戯埻耄昧税舜肆耍瑢嵲谄频脹]法用了才拿出來忽悠人!”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碗,那粗糙的陶土,那歪歪扭扭的缺口,那洗都洗不掉的陳年污垢……越看越覺得張師兄說得對。
這玩意兒,確實跟“寶貝”二字扯不上半文錢關(guān)系。之前那點微弱的閃光,八成真是我眼花了,或者就是頭頂那幽藍破燈晃的。
“十個靈石啊……”張師兄捶胸頓足,仿佛損失了一個億,“能買多少好東西?夠你買好幾瓶最基礎(chǔ)的聚氣丹了!夠你換一把像樣的精鋼匕首了!甚至夠你去‘仙客來’點一桌像樣的席面了!你就換了這么個……這么個……”
他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個破碗,最后氣得一甩袖子:“我看你以后也別叫龔二狗了,叫龔大傻算了!”
我被他罵得徹底沒了脾氣,只能連連點頭,態(tài)度誠懇得不能再誠懇:“師兄罵得對!師兄教訓(xùn)的是!是我蠢!是我笨!是我沒見識!下次再也不敢了!
絕對不敢了!以后在鬼市,我保證捂緊靈石,眼睛都不往兩邊瞟!再亂買東西,我就……我就回去挑一個月大糞!”
聽到我發(fā)下如此“毒誓”,張師兄胸中的怒氣似乎才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哼了一聲,總算暫時閉上了尊口,但看我的眼神依舊像是看一個無可救藥的敗家子。
那一晚,我們住在客棧狹小的房間里,氣氛異常沉悶。張師兄顯然余怒未消,洗漱完就背對著我躺下,一句話都不說。
我則抱著那個花“巨款”買來的破碗,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心里把那老騙子老頭罵了一萬遍,又把自己罵了十萬遍。
十個靈石……心疼啊!肉疼啊!渾身都疼!
我?guī)状稳闷鹉莻€碗,想仔細研究一下,看看它到底有沒有隱藏的玄機,但每次都被它那樸實無華甚至有點磕磣的外表打敗。碗還是那個碗,冰涼,硌手,還帶著一股土腥味。
完了,看來真是上當受騙了。
這一晚上,我就在無盡的后悔和自我懷疑中度過了,連做夢都是在被一群老騙子圍著賣破碗。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張師兄就冷著臉把我叫了起來。我們沉默地收拾好行李——主要是那些采購來的大宗物資和珍貴的“特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