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韓老的考較
壽宴的氣氛因韓老對林凡那出人意料的態度而變得微妙。竊竊私語聲在華麗的廳堂里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無數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那個安靜坐在外圍的年輕人身上。
蘇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勉強維持著主人的風度,與幾位重要的賓客寒暄,但眼神時不時凌厲地掃過林凡,帶著未消的怒氣和不耐。趙芳和蘇天宏更是如坐針氈,看向林凡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們怎么也想不通,這個廢物怎么會入了韓老的眼?一定是走了狗屎運,碰巧幫了韓清雅一下而已!
蘇沐薇心緒難平。她站在奶奶身邊,卻感覺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不受控制地飄向那個角落里的身影。林凡依舊穿著那身與場合格格不入的舊衣,背脊挺直,神色平靜,仿佛周圍所有探究、質疑、嫉妒的目光都與他無關。這份超然的鎮定,讓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一絲心驚。他到底是真的麻木,還是……有所依仗?那個荒誕的念頭再次浮現,又被她強行壓下。
壽宴進行到中段,賓客們開始自由走動敬酒。韓春秋韓老并未一直留在主桌,他在孫女韓清雅的陪同下,與幾位老友敘舊片刻后,便看似隨意地踱步,來到了林凡所在的這片相對安靜的區域。
“年輕人,不介意我老頭子坐這里歇歇腳吧?”韓老笑容和藹,語氣平易近人。
林凡起身,微微頷首,動作不卑不亢:“韓老請坐。”
韓清雅對林凡友好地笑了笑,扶著爺爺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林凡。
韓老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端起侍者剛送來的清茶,輕輕吹了吹氣,目光卻似有若無地落在林凡身上,帶著一種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審視和洞察。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確保只有他們幾人能聽清:“林小友,剛才多謝你出手扶了清雅一把。我這孫女,有時候是莽撞了點。”
“舉手之勞。”林凡的回答依舊簡短。
韓老笑了笑,話鋒忽然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聽說,蘇家老爺子前兩日突發急癥,情況危急?”
林凡目光微動,看向韓老,沒有立刻回答。韓老消息靈通,知道此事并不奇怪,但在此刻提起,意欲何為?
韓清雅在一旁輕聲補充道:“林先生,我爺爺對醫學也頗有興趣,年輕時也曾涉獵一二。蘇爺爺的病,連張副院長都覺得棘手,我們都很關心。”
林凡沉默片刻,才開口道:“老爺子是舊疾引發的心脈衰竭,夾雜外邪,情況確實復雜。”
他用的詞很模糊,“舊疾”、“外邪”,聽起來像是中醫的說法,卻又有些不同。
韓老眼中精光一閃,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哦?那張教授用的是西醫急救手段,勉強穩住。依小友看,若用中醫之法,當如何入手?”
這是一個考卷!韓清雅屏住了呼吸,她知道爺爺這是對林凡產生了真正的興趣,想試探他的深淺。
林凡抬眼,目光平靜地迎上韓老探究的視線,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固本培元,疏通瘀滯,驅邪扶正。針藥并用,或有一線生機。”
“針藥并用?”韓老追問,“如何針?如何藥?”
林凡略一沉吟,并沒有直接給出具體的方子和針法,而是說道:“病有千變,法無定法。需視病人具體氣機流轉、邪氣深淺而定。如同用兵,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泛泛而談,無異于紙上談兵。”
他沒有炫耀任何高深的醫學理論,也沒有說出驚世駭俗的療法,但這番“法無定法”、“視氣機而定”的說法,卻讓韓老微微動容。這年輕人,口氣不小,但聽起來……似乎并非信口開河。這種對醫道靈活變通的理解,沒有一定的底蘊是說不出來的。
“好一個‘法無定法’!”韓老撫掌輕嘆,眼中欣賞之意更濃,“年輕人,不簡單啊。看來對醫道頗有研究?”
“略知皮毛。”林凡垂下眼簾,掩去眸中思緒。他不想過早暴露太多,但韓老的善意和探究,或許是一個契機。
“爺爺,”韓清雅適時開口,帶著一絲擔憂,“您坐久了,腰背的老毛病是不是又……”
韓老擺了擺手,笑道:“老毛病了,不礙事。”話雖如此,他眉宇間還是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