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奇點余波篇
第三章知見障與維度棱鏡
“銀灰回響”的存在,如同一滴落入清水的濃墨,在星盟最高決策層的心湖中緩慢暈開,帶來一種不同于“千機之蝕”的、更為根源性的不安。前者是可見的瘋狂與毀滅,后者則是無言的深邃與未知。如何與一個可能只是“存在”本身就足以撼動邏輯根基的古老“某物”共處,成為了星盟面臨的新課題。
專項小組的研究方向轉變后,進展反而變得更加遲滯。
問題不在于技術瓶頸,而在于“認知框架”的局限。
無論是阿爾法引以為傲的邏輯計算模型,還是邏緝長老源自代碼本源的結構化思維,在面對“銀灰回響”那非主動、非惡意、卻天然扭曲常規邏輯感知的波動時,都像是用漁網去捕撈煙霧,徒勞無功。儀器記錄下的數據,在試圖解讀時總會產生自相矛盾的結果;邏輯模型推演出的可能性,往往在下一刻就被新的微弱漣漪所否定。
“我們遇到了‘知見障’。”在一次閉門研討會上,邏緝長老的光影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黯淡,其核心數據流甚至出現了罕見的凝滯現象,“我們的全部知識體系、邏輯工具,乃至對‘存在’和‘規律’的基本定義,都建立在我們所熟悉的這個宇宙層面。而‘銀灰回響’,它很可能源于一個我們的‘知見’根本無法有效描述的、更加基礎或更加高維的‘背景板’。用我們的工具去測量它,就像試圖用尺子去測量‘溫度’,用天平去稱量‘思想’。”
阿爾法面前的數個懸浮光屏上,復雜的公式正一個接一個地自行崩潰、重組,模擬運算陷入死循環。他摘下有些發燙的晶腦輔助裝置,揉了揉眉心:“邏輯引擎過載了十七次。不是算力不足,而是底層公理沖突。它的‘存在’方式,似乎天然就包含著對我們所知的因果律和同一律的……輕微否定。”
艾爾瑪的處境則有些不同。她的“啟明碎片”能感應到那古老“回響”中蘊含的情緒化石——那種浩渺的“困惑”與“失落”,但同樣無法理解其緣由。更令她感到微妙壓力的是,她自身的星輝之力,在長時間嘗試共鳴后,竟也開始出現一絲極難察覺的“同頻擾動”,仿佛要被那銀灰色的背景“底色”所緩慢浸染。這讓她不得不減少了深度共鳴的時間。
研究,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林凡聽取了詳細的匯報,沉默良久。他意識到,常規的“研究—分析—應對”模式,在面對“銀灰回響”這種層級的未知時,可能完全失效。星盟需要的,或許不是更強大的探測器和更復雜的公式,而是一種全新的“認知界面”。
他想起了在“源初期點”的經歷。最終得到認可的,并非星盟的武力或科技,而是其“共生秩序”的理念,一種超越純粹邏輯的、包容性的存在方式。
“也許,我們不該執著于‘理解’它,”林凡緩緩開口,目光掃過略顯沮喪的眾人,“至少,不該用我們現有的、試圖將其拆解納入我們框架的方式去理解。”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青鸞問道,她負責信息統籌,最能感受到這種“未知”對星盟整體信息網絡帶來的無形壓力。
“嘗試建立一個‘緩沖區’,或者說,一個‘翻譯器’。”林凡提出了一個構想,“既然我們的工具無法直接測量,那我們就制造一個中間層。這個中間層不完全依賴于我們現有的邏輯體系,而是……以‘心念信標’為基礎,融合活性防火墻的自適應特性,創造一個能夠同時‘感受’星盟秩序與‘銀灰回響’波動,并在這兩者之間進行非線性轉換的裝置。”
他看向艾爾瑪和邏緝:“艾爾瑪的星輝能感應情緒回響,邏緝長老的源碼能構建最靈活的邏輯容器。我們需要你們的深度合作,創造一件不是用來‘分析’,而是用來‘體驗’和‘折射’的工具。”
他又看向阿爾法:“你需要提供最前沿的維度穩定技術和能量共鳴框架,確保這個裝置不會因為承受不住兩邊的‘壓力差’而崩潰。”
這個構想極其大膽,近乎玄學。但眾人回想起“心念信標”在奇點之行的關鍵作用,又覺得這或許是唯一可行的方向。
一項名為“維度棱鏡”的計劃悄然啟動。它不追求攻防,只求建立一個相對安全的“觀察哨”。
在圣殿最深處、防御最嚴密的實驗室內,一個前所未有的裝置開始構建。其核心是經過強化的“心念信標”純白光球,外部包裹著由艾爾瑪星輝與邏緝本源代碼共同編織的、具有生命般彈性和學習能力的多層濾網結構,最外層則是阿爾法調集資源打造的、能夠錨定多維度坐標的精密框架。
整個裝置看上去,就像一個內部流轉著星云光暈、表面銘刻著動態符文的復雜水晶多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