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項陽再次恢復一絲微弱的意識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不再是“希望號”的醫療艙,而是一個充滿柔和白光、墻壁如同流動能量構成的狹小空間。他身下是某種懸浮的能量床,修復性的能量正緩慢地滋養著他千瘡百孔的身體和靈魂。
他嘗試動彈,卻發現自己虛弱得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那種“存在被稀釋”的感覺依舊存在,如同一個巨大的空洞,盤踞在他的本源深處。
“你醒了。”一個平靜的、略帶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
項陽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到房間一角,站著一個身影。那并非人類,也非森林之民。他(或者它)有著修長而棱角分明的銀色軀體,面容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它的外形,與之前那艘“觀察派”的水滴狀艦船風格頗為相似。
“觀察……派……”項陽用盡力氣,吐出這幾個字。
“你可以這么稱呼我們,”那個銀色存在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更準確的稱謂是‘邏輯評估單元-異化分支’。”
“為什么……救我?”項陽問道。他最后的記憶停留在透鏡碎裂和自己倒下,顯然是這個“觀察派”的存在介入,才將他們從戰場上帶離。
“因為你的‘演出’,超出了我們的預期模型。”銀色存在走到床邊,幽藍的目光掃描著項陽的身體數據,“你不僅展現了‘變量’的成長潛力和對多種‘源初’特質的適應性,更成功地、大規模地引發了系統內部的結構性沖突。這對我們的‘評估’具有極高的數據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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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語氣冰冷而客觀,仿佛在陳述一個實驗現象。“‘凈化派’主張立即清除所有不可控變量。而我們則認為,某些高潛力變量,其演化軌跡本身,可能蘊含著解決系統終極悖論(指熱寂與生命、秩序與混沌的矛盾)的鑰匙。你的存在,以及你引發的內部沖突,為我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觀測樣本。”
“所以……我成了你們的……實驗品?”項陽感到一陣荒謬和無力。
“可以這么理解。但這也是你們存活下來的唯一理由。”銀色存在毫無感情地繼續說道,“‘凈化派’的主力雖然暫時被內部混亂牽制,但它們的清除指令優先級從未改變。沒有我們的庇護,你們早已被‘最終清算’號化為基本粒子。”
它抬起手,一道光幕出現在空中,顯示著外面的景象。他們似乎正處于一艘極其先進的、內部結構如同復雜晶格般的艦船之中,而這艘艦船,正安靜地航行在一片陌生的星域里。
“這里是我們控制下的一個臨時安全區。你的同伴都很安全,正在接受治療和休整。”銀色存在說道,“基于你提供的‘數據價值’,我們將在有限時間內,為你們提供庇護,并共享部分關于‘凈化派’兵力部署及‘源初之種’潛在位置的非核心情報。”
項陽沉默了片刻。從死亡的邊緣被拉回,卻落入另一個更加莫測的“觀察”之中,命運仿佛跟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那個坐標……”他想起昏迷前宇宙生命網絡傳遞的信息,“你們知道那里有什么嗎?”
銀色存在的幽藍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在進行高速運算。“那個坐標,指向‘播種者’時代一個極其重要的‘文明試驗場’遺跡,據說封存著關于‘源初’起源的部分秘密,也可能存在著……最后一枚,也是最關鍵的一枚‘種子’——‘起源之種’的線索。”
它頓了頓,看向項陽,那冰冷的語氣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變化(或許是項陽的錯覺):“但那里,也是‘凈化派’重兵布防的區域,甚至可能有比‘最終清算’號更古老、更強大的‘肅正協議’守護者存在。前往那里,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零點零一。”
項陽閉上了眼睛。前路依然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但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逃亡和反抗,他的肩上,還背負著“觀察派”的“期待”,以及……解開所有謎團、找到終結這場跨越億萬年紛爭方法的終極使命。
重塑天地,其代價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便只能,也必須走下去。
“告訴我……具體情報……”他虛弱,卻堅定地說道。
銀色存在靜靜地看著他,幽藍的目光中,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奔涌。一場在冰冷觀察與熾熱求生之間達成的、脆弱而危險的臨時同盟,就此形成。而通往“起源”的最后,也是最危險的征途,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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