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存在——它自稱代號為“邏輯師”——提供的情報冰冷而殘酷。那片被稱為“起源回響”的星域,是“播種者”文明早期進行大規?,F實結構實驗的場所,空間規則至今仍殘留著人為扭曲的痕跡,形成了天然的迷宮和陷阱。而“凈化派”在那里部署了不止一支主力艦隊,更關鍵的是,確如邏輯師所言,存在一個被稱為“肅正協議”的古老防衛系統。那并非單純的艦船或武器,而是一種與星域本身綁定的、具備高度自主判斷力的規則級存在,其權限甚至在“最終清算”號之上,專門清除任何試圖接觸“起源”秘密的“未授權實體”。
“以你們目前的狀態,接近‘起源回響’外圍的生存概率為百分之三點七。進入核心區并成功接觸目標的概率,無限趨近于零。”邏輯師毫無感情地陳述著,“即便有我們提供的有限度情報支持和路徑規劃,概率提升亦不超過百分之十?!?/p>
項陽躺在能量修復床上,虛弱地消化著這些信息。百分之十……這幾乎等同于宣判死刑。但他沒有選擇。停留在“觀察派”的庇護下,固然安全,卻意味著放棄,意味著他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將永遠成為被觀察的“樣本”,失去了自主決定未來的權利。而“凈化派”也絕不會停止追殺,拖延只會讓敵人準備得更加充分。
“我們需要……休整和準備。”項陽的聲音依舊沙啞,但意志透過眼神傳遞出來,“我的同伴……狀態如何?”
“人類個體秦舒月,身體損傷已修復百分之九十二,精神疲勞度較高,正在分析我們提供的非敏感技術數據。森林之民個體艾斯特拉及其族群,生命體征穩定,正在嘗試與我們的信息網絡進行有限對接。其余人類戰斗單位,損傷修復中,士氣……基于情感模型評估,處于‘堅韌但悲觀’區間?!边壿嫀煹膮R報精確得像一份實驗記錄。
“讓我……見見舒月?!表楆柕穆曇綦m然有些虛弱,但語氣卻異常堅定。
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緩緩打開,秦舒月在另一名銀色存在的引領下走了進來。她的步伐顯得有些沉重,似乎背負著巨大的壓力。當她看到項陽已經蘇醒時,原本緊繃的面龐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但那笑容中卻夾雜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秦舒月快步走到床邊,輕輕地握住項陽那冰涼的手,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弄疼他。
“你感覺怎么樣?”她的聲音中充滿了關切,溫柔而又急切。
項陽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回答道:“還……死不了?!比欢男θ莺芸炀拖Я耍《氖且荒槆烂C,“邏輯師應該已經把情況告訴你了。”
秦舒月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神變得十分復雜,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對未來的迷茫。
“‘起源回響’……那里的物理規則是混亂的,常數可變,甚至可能存在邏輯悖論區域。我們的艦船和武器系統在那里能發揮多少效能都是未知數?!鼻厥嬖碌穆曇袈晕⒂行╊澏叮案鼊e提那個‘肅正協議’……”
她突然停頓了一下,原本流暢的話語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戛然而止。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冷冽的箭,直直地射向項陽,仿佛要穿透他的身體,看到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項陽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在他的胸腔中回蕩,像是被壓抑了很久的嘆息。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但我們沒有退路,對嗎?”
“沒有?!表楆柕幕卮疠p得像一片羽毛飄落,卻又重得如同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上面。他的語氣沒有絲毫的猶豫,仿佛這個答案是他早已深思熟慮過的。
“停留在‘觀察派’的羽翼下,我們或許能茍活,但文明的火焰將失去自主燃燒的資格。我們必須去,哪怕只是為了那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一的可能?!表楆柕穆曇魸u漸激昂起來,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整個世界宣告。
他緊緊地握住秦舒月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那溫度透過他的手掌,傳遞到他的心底,讓他那原本有些虛幻的“存在感”似乎凝實了一點點。
“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充分利用我們現有所有資源,包括……‘觀察派’提供的有限幫助,以及我這具殘軀還能榨出的最后價值的計劃。”項陽的目光凝視著秦舒月,眼中閃爍著決心和希望的光芒。
接下來的日子,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中度過。他們身處“觀察派”先進而冰冷的艦船內,享受著暫時的安全,卻無時無刻不在為一場近乎自殺的遠征做準備。
秦舒月帶領著恢復過來的科學團隊,如饑似渴地吸收著“觀察派”允許接觸的技術資料,特別是關于高維空間拓撲、規則抗性材料以及信息態防御的相關理論。她試圖找到讓現有艦隊在“起源回響”那種極端環境下生存更久的方法。
艾斯特拉長老則與“世界之樹”號一起,嘗試著將森林之民的生命能量技術與“觀察派”提供的某些能量疏導模塊相結合,希望能開發出一種可以短暫穩定局部混亂規則的“生命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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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項陽,則在邏輯師近乎冷酷的“輔助”下,進行著危險的恢復與“測試”。邏輯師似乎對他的潛力極限非常感興趣,提供了一些可以緩慢修復精神本源,但同時也會精確測量他數據變化的手段。項陽清楚自己仍是“實驗品”,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利用一切機會恢復力量,并嘗試著將“數據之芽”、“生命織網”、“共鳴之力”以及那雖然破碎卻依舊殘留些許印記的【規則透鏡】的感悟,進行更深層次的整合。
他發現,雖然【規則透鏡】碎了,但那次強行使用直至破碎的經歷,仿佛在他靈魂深處刻下了一道永久性的“規則刻痕”。他不再需要依賴外物,就能以自身為代價,更加直接、也更加危險地“感知”甚至“觸碰”規則。同時,“共鳴之力”讓他對這種“觸碰”有了更精細的操控可能,不再是蠻橫的撥動,而更像是……一種帶有“協商”意味的“請求”或“引導”。
當然,每一次嘗試,都如同被千萬根細針同時刺穿身體一般,帶來的是難以忍受的劇痛和“存在感”的進一步流失。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黑暗的深淵中不斷下墜,沒有盡頭,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光明越來越遠。
然而,他并沒有放棄。他就像那根在狂風中燃燒的蠟燭,雖然明知自己終將被風吹滅,但還是要拼命地爆發出最后的光和熱,哪怕這光和熱是如此的微弱。
邏輯師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它的思維如同精密的機器一般,準確地記錄著每一個細節:“變量[項陽]的規則適應性及整合能力超出預期模型17。4%。其存在性衰減速度與能力增長呈非線性正相關。推測其極限狀態可能引發局部現實重構,但隨之而來的將是變量的徹底歸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