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的項陽立刻被蜂擁而至的關切與詢問所淹沒。當他將那枚流動著銀色光華的“知海回廊”令牌以及“萬錄殿堂”試煉的經歷簡要道出時,整個深空前哨站都為之震撼。規則迷宮、實戰擂臺、乃至最后的規則創造……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試煉”的常規想象。
“生命-規則共鳴反饋協議……”秦舒月反復咀嚼著這個名詞,眼中閃爍著科學家狂熱的火花,“如果真的能實現,那意味著文明發展將擁有一個直觀的‘生態儀表盤’!我們能更清楚地知道我們的行為對宇宙環境造成的影響,從而進行主動調整!這將是文明倫理與宇宙倫理的一次巨大飛躍!”
“但這也意味著更大的責任。”艾斯特拉長老語氣凝重,“清晰的反饋,可能帶來清晰的壓力。如果某個文明的活動被判定為對規則穩定性造成了‘負面影響’……”
“這正是這個協議的關鍵,”項陽點頭,他仍有些疲憊,但眼神明亮,“它不是懲罰機制,而是引導和溝通機制。關鍵在于文明自身如何理解和運用這種反饋。萬錄殿堂將其評為‘高潛力’,正是因為它的‘引導’而非‘強制’屬性。”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項寶貴的收獲。”負責軍事的將領說道,“那么,‘知海回廊’呢?那里有什么?”
“我還沒來得及探索,”項陽攤開手掌,令牌上的光華流轉,“根據殿堂的信息,那里儲存著部分‘非密級’的規則檔案,可以進行推演實踐。我想,那可能是比聯盟現有科技,甚至比‘源初印記’更系統、更龐大的知識寶庫。但訪問權限有限,而且,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急于立刻大規模進入。”
“為什么?”
“因為‘未明高維印記’。”項陽的神色嚴肅起來,“殿堂識別了它,并記錄為‘觀測者標記(低級)’。這說明,‘環外觀測者’在‘無垠之海’的認知體系中,是已知的,甚至可能不止一個。而我在試煉中,預感中的‘未來陰影’似乎與這印記有關。貿然進入一個未知的知識圣地,可能會暴露更多信息,甚至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你的意思是,那個‘未來陰影’可能是更高級的‘環外觀測者’,或者與之相關的存在?”秦舒月臉色一白。
“不確定。但謹慎總是對的。”項陽看向眾人,“我建議,先由我進行幾次小范圍的、謹慎的探訪,摸清‘知海回廊’的基本情況和安全規則。同時,聯盟全力消化此次試煉的收獲,特別是那個‘共鳴反饋協議’雛形,嘗試在我們可控的范圍內進行小規模驗證。同時,加強與‘星語者’的交流,或許能從他們那里獲得關于‘萬錄殿堂’和‘環外觀測者’的更多背景信息。”
計劃被一致通過。聯盟如同一臺精密的機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一部分力量繼續推進“深藍探索”,繪制“無垠之海”星圖;一部分力量專注于“共鳴反饋協議”的理論完善與小范圍模擬測試;另一部分則全力支持項陽對“知海回廊”的初期探索。
項陽的第一次“回廊”之行,謹慎而短暫。通過令牌的引導,他的意識再次脫離身體,仿佛沿著一條由光構成的信息隧道,抵達了一個無法用物質空間概念描述的地方——知海回廊。
這里,仿佛是一個由無數旋轉的、流淌著規則數據流的“書架”構成的無限圖書館。每一個“書架”都代表著一個龐大的規則知識體系,從宇宙基本力的精妙平衡,到物質形態的無窮變化,再到意識與規則的交互模型……浩如煙海,深不可測。但大部分“書架”都被柔和的光幕封鎖,顯示“權限不足”。只有少數幾個標有“一級權限”的區域對他開放。
他首先進入了一個關于“低維規則在宏觀尺度下的涌現與穩定”的檔案區。這里的知識并非直接的技術圖紙,而是更高層級的規則原理與數學模型。項陽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知識極大地補充和印證了他在試煉中獲得的理解,也讓他對“規則迷宮”的構筑原理有了更深的認識。
隨后,他嘗試了“規則推演實踐區”。這里提供了一些簡化的規則“沙盒”,允許訪問者基于現有知識,進行規則層面的模擬操作。項陽嘗試將他創造的“共鳴反饋協議”雛形置入一個模擬的微型宇宙模型中,觀察其運行。結果令他振奮,模型顯示,在協議引導下,模擬文明的發展軌跡更加平滑,對規則環境的“擾動峰值”顯著降低,文明自身也更快地意識到了與環境的共生關系。
他不敢久留,在初步熟悉了環境并記錄下部分關鍵原理后,便退出了“回廊”。意識回歸,帶來的不僅是知識的增長,還有一種隱約的、被“記錄”的感覺——回廊似乎也在觀察和評估他的訪問行為。
幾次探訪下來,項陽逐漸摸清了規律。“知海回廊”確實是一個中立的、知識導向的存在,它對訪問者沒有惡意,但有著嚴格的權限和觀察機制。它更像是一個超級文明的公共圖書館兼研究平臺,而“萬錄殿堂”則是其管理員。他獲得的一級權限,大概相當于“見習研究員”的水平。
他將收獲的知識與秦舒月的團隊分享,聯盟的科技樹再次迎來一輪爆發式的充實與修正。許多之前困擾他們的規則難題找到了理論依據,一些新技術方向被明確。“共鳴反饋協議”的研究也取得了初步進展,在一個精心挑選的、與主宇宙隔離的小型實驗星域中,聯盟成功部署了協議的第一代驗證模型,并觀測到了初步的、良性的反饋跡象。
與此同時,與“星語者”的交流也日漸深入。在得知聯盟接觸并部分通過了“萬錄殿堂”的評估后,“星語者”的態度似乎更加鄭重和……親近了一些。他們分享了更多關于“無垠之海”的知識:除了“殿堂”,還存在其他幾種中立的或傾向性明顯的“宇宙奇觀”與“古老存在”;“無垠之海”也并非絕對和平,文明間的沖突、對資源的爭奪、理念的碰撞同樣存在;甚至,還有一些關于“環外觀測者”的零星傳說——它們被描繪成偶爾會“打撈”或“觀察”某些“有趣”宇宙現象的、難以理解的存在,其動機和行為模式完全無法預測。
就在聯盟在知識、技術、外交等多條戰線上穩步前進,逐漸在“無垠之海”中站穩腳跟時,項陽體內那關于“未來陰影”的預感,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悸動,而是一股清晰無比、帶著冰冷審視與一絲……興趣的宏大意志,如同跨越了無盡時空,直接鎖定了他!這股意志,遠比“主控單元”更加古老浩瀚,遠比“萬錄殿堂”更加漠然超脫,與他體內的混沌色印記產生了強烈的、無法切斷的共鳴!
它不是來自過去,也不是來自現在,而是仿佛從時間的下游,逆流而上,將“目光”投注到了“此刻”的他身上!
同時,整個深空前哨站,乃至聯盟疆域內所有高敏感度的探測器,都捕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彌漫在整個宇宙背景中的規則波動!這股波動并非攻擊,而像是一種……掃描或者檢索,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特定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