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羽站在那扇緊閉的、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雕花木門前,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額發被汗水浸濕,幾縷不羈地貼在飽滿的額角。昂貴的浪花白軍裝禮服此刻已不復最初的筆挺——肩線因負重深蹲而微皺,前襟后背大片深色的汗漬如同地圖上的海域,昂貴的布料緊貼著賁張的肌肉線條,無聲訴說著方才的鏖戰。
他身后,兩位伴郎魯炎和張沖,更是形象全無,一個揉著腰齜牙咧嘴,一個扶著墻眼冒金星,仿佛剛經歷了一場小型戰役的潰兵。
然而,眼前這道門,才是真正的“最終堡壘”。
宋清風和袁野,如同門神般一左一右佇立。
宋清風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靜模樣,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仿佛能剖析人心。
袁野則斜倚著門框,雙手抱胸,嘴角噙著那抹標志性的、帶著點瘋勁兒和玩味的邪笑,眼神像打量獵物般在向羽狼狽卻依舊挺拔的身上逡巡,仿佛在評估他“殘存戰斗力”。
宋清風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走廊頂燈冰冷的光,聲音平穩無波,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恭喜你突破前兩關。這最后一關,沒有體能,沒有智力題。”他頓了頓,目光如實質般落在向羽臉上,“只有一道心題。”
袁野立刻接口,聲音拖長,帶著毫不掩飾的刁難“說說吧,新郎官。你憑什么覺得,你能照顧好我們沈梔意?就憑你肩膀上那幾道杠?還是憑你這身被國超壓得皺巴巴的行頭?”他故意用輕佻的語氣,戳向羽的“痛處”。
空氣瞬間凝滯。魯炎和張沖在后面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向羽被這倆“妖孽”激怒。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向羽沒有爭辯,沒有試圖用任何華麗的辭藻或承諾去應對。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盡管軍裝褶皺,汗跡斑斑,但那屬于軍人的、刻進骨子里的挺拔姿態卻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他深邃的目光越過宋清風和袁野,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門板,直抵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開口,聲音因方才的極限消耗而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沉穩,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宋清風,袁野,”他直接叫了他們的名字,沒有客套,“我知道,在你們眼里,我可能還不夠好。穿上這身軍裝,我是指揮官,有職責,有任務,有身不由己的時候。脫下這身軍裝,”他微微一頓,目光更加灼熱真誠,“我只是一個叫向羽的男人。一個愛沈梔意,愛到愿意用所有去換她平安喜樂的男人。”
他沒有回避軍人的責任,反而將其作為底色“我能給她的,不是一個永遠風平浪靜的港灣,那么說的話就太虛假。但我可以給她的是,無論前方是驚濤駭浪還是槍林彈雨,我的后背永遠是她最堅實的盾牌,我的臂彎永遠是她最安全的堡壘。我的槍,會為她掃清威脅;我的命,會為她豁出去。”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敲打在寂靜的走廊里“我無法保證讓她永遠不流淚,但我能保證,她每一滴眼淚落下時,擦干它的,一定是我向羽的手。我無法預知未來所有風雨,但我能保證,無論什么風雨,我都會擋在她前面,替她扛著,護她周全。”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著宋清風鏡片后的眼睛和袁野那玩味笑容下的審視“這份心,不憑軍銜,不憑軍裝,就憑我是向羽,就憑我愛她,勝過我的命。夠不夠?”
這番毫無修飾、直擊肺腑的告白,如同最質樸也最堅硬的磐石,砸開了所有的刁難與戲謔。走廊里一片寂靜。
宋清風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冷靜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松動,鏡片后的眸光微微閃爍,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而袁野,臉上那玩世不恭的邪笑瞬間僵住,隨即像冰雪消融般化開。他眼神復雜地深深看了向羽一眼,那里面沒有了戲謔,沒有了審視,只剩下一種被觸動后的、難以言喻的光芒,混雜著驚訝、認可,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他嗤笑一聲,但那笑聲里沒了嘲諷,反而帶著點釋然和感慨“哼……行!算你小子夠真誠!”
話音未落,袁野猛地轉身,不再廢話,干脆利落地“咔噠”一聲擰開了身后的門鎖!
厚重的雕花木門,終于緩緩向內開啟。
門內,柔和的晨光傾瀉而出,帶著溫暖的花香。沈梔意穿著圣潔的婚紗,端坐在鋪滿玫瑰花瓣的床沿。晨光為她精致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中盛滿了緊張、期待,還有幾乎要溢出來的、如同晨曦般明媚的愛意,直直地撞進了向羽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