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窯堡兵工廠吞并了紅二軍團修械所后,實力暴增,儼然成了陜北根據地最靚的“工業明星”。人員充足了,材料也寬裕了些,各個車間都開足了馬力,叮叮當當、轟轟隆隆的聲音從早響到晚,聽著就讓人心里踏實。
彈藥車間里,兩條子彈復裝生產線和一條炮彈生產線更是全廠的寶貝疙瘩,日夜不停。尤其是子彈生產,這可是消耗量最大的軍需品。之前靠著復裝回收的彈殼,好歹讓戰士們打靶時能多聽幾聲脆響,但誰都知道,要想真正火力充足,還得自己能造新彈頭。
車間一角,那臺剛從紅二軍團“陪嫁”過來的彈頭沖壓機,正被幾個工人操作著,發出有節奏的“哐當……哐當……”的沉悶撞擊聲。這臺機器是之前兄弟部隊自己改裝的,能用是能用,但效率實在有點感人——一次沖程,只能壓出一個子彈頭。
操作機器的工人是兩位老師傅和一個年輕學徒。老師傅專注地送料、取件,學徒則在旁邊忙著清理模具、搬運半成品銅板。雖然忙碌,但產出速度肉眼可見的慢。旁邊幾個筐里,一天下來辛辛苦苦沖壓出的黃澄澄的彈頭,數來數去也就那么五六百個。
“唉,這速度,啥時候才能讓咱們的戰士人人都能甩開膀子打鬼子啊?”年輕學徒擦了把汗,看著那堆彈頭,有點泄氣。
“瓜娃子,急啥?”一個老師傅頭也不抬,“有這機器就不錯了!以前咱們全靠錘子一下一下敲呢!知足吧!”
話是這么說,但老師傅眉宇間也有一絲無奈。前線等著要彈藥,誰不想快點,再多快點呢?
這天下午,林烽照例帶著蘇沐辰和陳思遠來車間巡視生產情況。看到彈頭沖壓機這邊進展緩慢,林烽也不由得停下腳步,眉頭微蹙。
“蘇工,這效率還是太低了。就算我們復裝彈殼的速度跟得上,彈頭供應也要成瓶頸。”林烽指著那慢吞吞的機器說道。
蘇沐辰推了推眼鏡,湊近仔細觀察著機器的運作:“是啊,單沖模效率上限就在這里了。要是能改成多沖模……但咱們沒現成的模具,自己加工精度要求又高,短時間內恐怕……”
正說著,旁邊一個正在給沖壓機軸承加注機油的中年技工,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油壺走了過來。他皮膚黝黑,手掌粗大,一看就是常年跟機器打交道的人,但眼神里又帶著點知識分子式的思索。
“林……林部長,蘇工,”他有些拘謹地開口,帶著明顯的山西口音,“俺……俺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林烽記得這個人。他叫李大山,是之前紅軍東征時,從山西那邊吸收過來的技術工人,據說原來在太原兵工廠干過一段時間,因為不滿閻老西的統治跑了出來,碰上了紅軍就跟了隊伍。平時話不多,但干活極其認真細致。
“李師傅?有話直說,咱們這兒暢所欲言,有啥好點子盡管提!”林烽鼓勵道,他對這些有實踐經驗老師傅的想法向來重視。
李大山得到鼓勵,膽子大了些,指著那沖壓機說:“這臺機器,勁兒大,底盤穩,就是這模具太浪費了。一次才壓一個,驢年馬月才能攢夠數?俺在太原廠子的時候,見過他們用的沖床,好的能一次壓十幾個!”
陳思遠眼睛一亮:“一次壓十幾個?李師傅,您詳細說說!”
李大山蹲下身,撿起一塊石片在地上比劃起來:“你看啊,林部長,這沖壓的原理,就是上頭這個沖頭往下砸,把銅板在下面的凹模里壓成彈頭的形狀。現在咱們是一個沖頭對一個凹模。”
他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圈:“這是咱們現在用的上模板。”然后在圓圈中心點了一個點:“沖頭在這。”
又畫了一個小圓圈代表凹模:“凹模在下面正對著。”
“但是,”李大山語氣興奮起來,在那個大圓圈里又點了五個點,均勻地分布在中心點周圍,“咱們能不能在這一個模板上,多做幾個沖頭?下面對應的凹模也做成好幾個一排的?這樣,機器還是‘哐當’一下,是不是就能一下子壓出……比如說,六個彈頭?”
他抬起頭,眼睛里閃著光:“俺算過了,這機器噸位夠,動力足,同時壓六個彈頭,壓力分攤開,每個彈頭受到的力也足夠,完全可行!就是這模具……得重新做,精度要求高,六個凹模的位置必須絲毫不差,不然壓出來的彈頭歪歪扭扭,裝不進彈殼!”
“妙啊!”蘇沐辰猛地一拍大腿,“李師傅,你這思路太對了!一模多穴!這是提高沖壓效率最直接的辦法!咱們怎么早沒想到!”
林烽也是心中大喜,這真是實踐出真知!他用力拍拍李大山的肩膀:“李師傅,好樣的!你這個想法價值千金!就這么干!需要什么支持,你盡管提!蘇工,陳工,你們全力配合李師傅,要人給人,要料給料!咱們就以這臺沖壓機為平臺,搞它一個‘一沖六’的超級模具!”
“得令!”蘇沐辰和陳思遠異口同聲,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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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干就干!林烽當場拍板,成立了一個由李大山牽頭,蘇沐辰提供理論計算支持,陳思遠負責材料協調,另抽調了廠里最好的兩名老鉗工和一名經驗豐富的鍛模師傅組成的“沖壓機改造攻關小組”。
消息傳開,整個兵工廠都轟動了。李云龍聽說后,又溜達了過來,圍著那臺沖壓機轉了兩圈,狐疑地看著正在地上寫寫算算的李大山:“老李,你這山西老摳兒,真能把這鐵疙瘩變成下崽的老母豬?一次下六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