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藥車間的防潮防靜電改造圓滿完成,廠區內士氣大振。隨著深秋的寒意漸濃,瓦窯堡兵工廠的建設重心,開始向著另一個更為核心的區域轉移——制管車間。
如果說彈藥車間是兵工廠的“心臟”,為槍支提供彈藥,那么制管車間就是兵工廠的“脊梁”,它肩負著制造和修復槍管的重任。沒有合格的槍管,就算有再多的子彈,也只是聽個響的燒火棍。
這個車間被安排在一個更為寬敞、地基異常堅固的獨立窯洞群內,與彈藥車間保持著足夠的安全距離。車間內部,根據地面上用石灰畫出的規整白線,一臺臺或嶄新、或經過精心修復的“核心寶貝”已就位,正等待著最后的安裝與校準。
這些設備是兵工廠目前最寶貴的家底:2臺從太原兵工廠拆運來的老舊但核心的銑床、3臺修復的膛線拉制機床(其中一臺甚至是根據林烽畫的簡圖,由老鉗工帶人硬生生“摳”出來的)、5臺型號不一的鉆床、3臺刨床以及4臺用來打磨刀具和零件的砂輪機。這些設備將共同組成槍管制造和修復的生產線。
而與制管車間相隔不遠的另一個加固山洞里,則是整個廠的動力源泉——那套從太原拆回來的蒸汽機發電機組正在緊張安裝。它一旦運行,將通過地底鋪設的粗壯傳動軸,為制管車間的那三臺核心機床(一臺銑床和兩臺膛線機床)提供穩定動力。其余設備則暫時由繳獲的柴油機驅動。
天色微亮,制管車間內已是人影攢動,哈氣成霜。林烽站在車間中央,面前是蘇沐辰、陳思遠、周文海以及所有懂技術的老師傅和夜校尖子學員。李云龍也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搓著手在一旁觀摩,他可太清楚這些“鐵疙瘩”的重要性了。
“同志們!”林烽的聲音在空曠的窯洞里回蕩,帶著一絲金屬般的鏗鏘,“今天,是我們瓦窯堡兵工廠又一個里程碑的日子——制管車間核心設備安裝校準!咱們能不能造出打得準、耐得用的槍管,全看今天這幾臺機器擺得正不正,水平不準!”
他走到一臺沉重的銑床旁邊,拍了拍冰冷的床身:“別以為把這些鐵家伙用螺絲固定在地上就算完事了。差之毫厘,謬以千里!槍管可是精密玩意,機床安裝時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傾斜或者偏差,加工出來的零件就是廢品,拉出來的膛線可能就是歪的!這樣的槍管,打出去的子彈不是飛天就是鉆地,還會要了咱們戰士的命!”
“林廠長,您就下命令吧!咱們怎么干?”一個性急的年輕學員喊道。
“好!”林烽一揮手,“咱們沒有先進的激光校準儀,但咱們有老祖宗傳下來的好辦法!水平儀和鉛垂線,就是咱們今天的‘眼睛’!蘇工,陳工,把家伙什抬上來!”
蘇沐辰和陳思遠立刻帶著兩人,小心翼翼地抬過來一個木箱。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個用玻璃管制作的、精度頗高的水平儀(這也是之前利用繳獲的物資想辦法制作的),還有幾個線墜和精心打磨過的銅質錐形重錘。
“精度要求,我都寫在紙上了!”林烽拿出一張紙,上面畫著簡單的表格和數據,“所有車床的導軌水平誤差,不能超過零點一毫米!所有鉆床的主軸垂直度誤差,不能超過零點零五毫米!這個標準,只高不低!達不到,就給我調整到達到為止!”
“零點一毫米?零點零五?”一個老師傅咂咂嘴,“這得是多細的一根頭發絲啊……林廠長,這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苛刻?”林烽表情嚴肅,“一點不苛刻!咱們現在條件差,更要追求精度!精度就是生命線!咱們造的槍,是要拿到戰場上和鬼子拼命的,不能有一絲馬虎!開始干活!”
命令一下,整個車間立刻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學員們分成幾個小組,在老師傅的帶領下,分包不同的設備。
“一組,負責這臺銑床!先清理地基安裝面!”
“二組,鉆床那邊,把地腳螺栓先預緊!”
“三組,跟我去檢查那臺自制的膛線機,它的底座不平,得先墊!”
林烽穿梭在各個小組之間,時而趴下身,眼睛幾乎貼在那細長的水平儀氣泡上看;時而指揮著學員:“這邊,地基腳下墊一片薄銅皮!慢點慢點,好!再看氣泡!”
“鉛垂線!掛上去!看主軸和線錘尖的距離,前后左右四個點都要量!差一絲都不行!”
李云龍看著這群人圍著機器較勁,那認真勁兒比繡花還仔細,他有點插不上手,急得直撓頭。他走到一臺正校水平的鉆床前,看著兩個學員吭哧吭哧地擰調整螺栓,氣泡總是差那么一點點。
“起開起開,看俺老李的!”李云龍擼起袖子,蒲扇般的大手抓住扳手,“這點小活兒,使點勁不就過去了?”
說著就要發力猛擰。
“停!團長手下留情!”林烽一個箭步沖過來,趕緊攔住,“我的李大軍長誒!這不是您掄大刀片砍鬼子腦袋,力氣大就行!這是精細活兒,得用巧勁!您這一膀子力氣下去,螺桿非得讓您擰滑絲了不可,這臺床子就算廢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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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都憋著笑。李云龍訕訕地松開手,嘟囔道:“他娘的,這鐵疙瘩比小鬼子還難伺候……行行行,你們精細,你們精細,俺老李給你們燒熱水去總行了吧?”說著還真就背著手,去督促后勤燒姜湯熱水了。
校準工作枯燥且極其考驗耐心。往往為了調整那零點零幾毫米的誤差,需要反復松緊地腳螺栓,小心翼翼地墊入不同厚度的金屬薄片,然后再測量,再調整。窯洞里溫度很低,但很多人的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