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暫時恢復了寂靜,只有風吹過光禿禿樹枝發出的嗚咽聲,以及戰士們壓抑的喘息和偶爾因傷痛發出的悶哼。劫后余生的狂喜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失去戰友的沉痛。
李云龍臉上的興奮勁頭還沒完全下去,就不得不面對冰冷的現實。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硝煙混合成的黑泥,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聲音沉了下來:“各排,清點人數!匯報傷亡!衛生員,抓緊時間救治傷員!動作都快點兒!繳獲的東西也歸攏一下!”
命令下達,隊伍立刻動了起來,雖然人人疲憊,但秩序井然。這就是老兵和新兵的區別,再累,該做的事一點不能含糊。
很快,初步統計結果就報到了李云龍這里。“報告連長,一排原有戰斗人員12人,現存9人,犧牲3人,輕傷2人。”“二排原有10人,現存8人,犧牲2人,重傷1人,輕傷1人。”“手槍隊8人全部在場,輕傷3人。”“娘子軍12人全部在場,無人傷亡。”“童子軍10人全部在場,無人傷亡。”“報告連長,繳獲統計完了!”一個戰士興奮地跑過來,“捷克式輕機槍一挺!子彈還有差不多兩百發!漢陽造步槍五支,子彈一百余發,手榴彈二十來個!還有幾個干糧袋!嘿嘿,發財了連長!”
李云龍默默聽著傷亡數字,拳頭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又少了五個能打能拼的老兄弟,還有一個重傷員,在這缺醫少藥的荒山野嶺,能不能挺過去都是未知數。他咬了咬牙,沒讓情緒流露出來,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媽的……把犧牲的同志……找個地方,暫時掩埋,做個標記。等以后……以后再回來接他們回家。重傷員抬到避風的地方,盡全力救!”聽到繳獲,他臉色才稍微好看點,“嗯,不錯,總算沒白忙活!機槍和子彈看好了,這可是寶貝!”
氣氛變得更加凝重。幸存下來的戰士們默默地執行命令,挖掘凍土,安置戰友,每個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但那挺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和幾支步槍,又給大家帶來了一絲實實在在的慰藉和底氣。
林烽靠坐在一棵老松樹下,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同樣不好受。雖然他是穿越而來,與這些戰士并無深厚感情,但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逝去,那種沖擊是實實在在的。同時,他也更深刻地理解了李云龍之前為什么寧愿硬沖也不想“瞎琢磨”——在絕對的火力和兵力劣勢下,任何計謀都伴隨著犧牲和風險。
這時,那位名叫趙小花的娘子軍隊長,帶著幾個姑娘走了過來。她們臉上還帶著驚懼,但眼神卻異常堅定。趙小花手里拿著一些從衣服上撕下來的相對干凈的布條,還有一個繳獲的軍用水壺(里面裝的是清水)。“連長,讓我們幫傷員處理一下傷口吧。”趙小花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懇切。
李云龍看了她們一眼,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些:“嗯,辛苦你們了。小心點,輕一些。需要啥去找衛生員要。”“哎!”趙小花應了一聲,立刻帶著姐妹們蹲下身,開始小心翼翼地給傷員清洗傷口(用冷開水)、包扎。她們的動作或許不算專業,但那份專注和溫柔,卻讓原本因疼痛而呻吟的傷員們安靜了許多,眼神里充滿了感激。
林烽的目光跟著趙小花她們移動,心中暗自點頭。這些女同志同樣是寶貴的資源,細心、堅韌,在護理、后勤甚至未來的通訊工作上都能發揮重要作用。
他的思緒不由得飄散開來。突圍是成功了,但接下來的路怎么走?繼續漫無目的地轉移?糧食怎么辦?彈藥怎么補充?傷員怎么安置?僅靠現有的戰斗力量,恐怕很難走遠。那挺機槍是好,可壞了怎么辦?子彈打完了怎么辦?
他的專業本能開始發揮作用。作為一個工程師,他習慣性地思考資源配置和系統優化。眼下這支隊伍,就是一個資源匱乏的,其武器需要維護,人才需要挖掘的隊伍。
忽然,他的耳朵捕捉到旁邊兩個戰士的小聲對話。一個年輕戰士看著自己手里剛繳獲的漢陽造步槍,愁眉苦臉:“糟了,這槍栓好像有點卡,上次戰斗磕了一下可能有點變形,這要遇上敵人咋辦?”旁邊一個年紀稍大、手掌粗大布滿老繭的戰士湊過去看了看,甕聲甕氣地說:“俺瞅瞅……嗯,是有點彎,卡榫這里有個毛刺。要是有把小銼刀,俺興許能給你蹭平溜嘍。俺以前在老家鐵匠鋪幫工,這類小活兒常干。”
另一個戰士接口道:“周老栓你還會這個?我這兒刺刀座有點松曠,老晃蕩,你能整不?”“得有家什才行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叫周老栓的戰士搖搖頭,一臉遺憾。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鐵匠鋪幫工?會修理金屬件?林烽的眼睛猛地亮了!人才啊!這簡直就是沙漠里的甘泉!
他猛地想起原身的身份——兵工廠技術顧問!他的職責不就是發掘和培養技術工人,修復和制造武器嗎?之前光顧著思考戰術突圍,差點把這老本行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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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強撐著站起來,走到那名叫王鐵根(之前對話中提到的鐵匠鋪幫工)和周老栓的戰士面前,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盡管臉色依舊蒼白):“兩位同志,你們剛才說,會修理鐵器?”
王鐵根和周老栓見是林顧問,立刻有些拘謹地站起來。王鐵根搓著手,憨厚地說:“報告林顧問,俺就是打過幾年鐵,掄過大錘,會點粗淺的手藝,修修補補還行,精細的可弄不了。”周老栓也點頭:“俺也是,就會修個鋤頭犁耙啥的,擺弄槍炮可是外行。”
“夠了!足夠了!”林烽欣喜道,“手藝都是相通的!能看懂結構,會用工具,這就是基礎!太好了!”他像是發現了寶藏,立刻從自己那件破舊軍裝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裹著的小本子和半截鉛筆。
本子邊緣已經磨損,封面上還沾著點點暗紅色的血跡(是原身受傷時染上的)。他小心翼翼地翻開,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一些原身關于兵器維修的筆記和數據。
他在空白頁上,鄭重地寫下了兩個名字:王鐵根,周老栓。然后在后面標注上:“王:有鐵匠基礎,熟悉金屬特性,手感好,可培養為槍械維修骨干。周:有農具修理經驗,動手能力強,細心,可培養為一般技工或裝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