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光團如同飄蕩在無垠夢境中的螢火,在“心象荒原”那既非光明亦非黑暗的背景中緩緩前行。這里充盈的“未成形之光”與“未凝結之暗”,溫柔卻頑固地浸潤著楚青天的存在邊界,試圖將他同化為這片荒原無數“未定義”意象中的一員。他必須時刻緊守新律核心,維持自我認知的清晰輪廓,如同在無重力的深海中保持特定姿態,需要持續的、精細的意志力消耗。
他“觀察”著周圍游弋的“意象胚胎”與“概念雛形”。它們大多懵懂、混沌,遵循著某種內在的、非邏輯的韻律生長、變化、或歸于沉寂。一片代表著“偶然”的薄霧狀雛形,可能與一顆象征著“必然性”的尖銳晶體碎片碰撞,兩者并非湮滅,而是融合成一種更加復雜難言的、同時蘊含“偶然中的必然”與“必然中的偶然”的新形態,然后緩緩飄遠。一組代表著不同文明“愛”之原初情感的、色彩各異的柔和光團,相互纏繞、共鳴,演奏出一曲無聲卻直擊存在本質的旋律,那旋律本身又在荒原中凝結成新的、關于“共鳴”的次級概念露珠。
這里的一切都在流動、交互、轉化。確定性讓位于可能性,邏輯讓位于隱喻,分離讓位于聯系。這并非混亂,而是一種超越常規邏輯的、更高維度的“潛在秩序”,一種萬物在未被“定義”和“固化”前的原生狀態。楚青天的新律在此如魚得水,其“包容”與“調和”的本質,與荒原的底層韻律產生了深刻的共鳴。他甚至感覺,若能長時間沉浸于此地修行,對新律的領悟必將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但此刻,他并非來此修行。他的目標是尋找“未定義之實”。
在這片一切都“未定義”的領域,尋找一個被稱為“實”的東西,聽起來像是一個悖論。但空殼的箴言指向這里,必然有其道理。楚青天思索著,“實”可能意味著某種“錨點”、“基石”或“參照物”。在一片以“未定義”和“可能性”為基調的海洋中,一個相對“確定”、可以作為坐標或工具的東西。
他嘗試與一些較為清晰、穩定的“概念雛形”溝通,向它們傳遞關于“實”的詢問意念。大多數雛形毫無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生滅循環中。少數幾個稍具“意識”痕跡的,反饋回混亂的、基于自身特質的意象——一顆代表“堅固”的雛形,反饋來自身不斷壓縮、試圖變得“更實”的意象;一團代表“記憶”的薄霧,則翻涌出某些遙遠文明試圖銘刻“真實”歷史的破碎畫面。這些反饋并非答案,更像是它們對“實”這個概念的本能模仿或片面理解。
楚青天沒有氣餒。他知道,這種方法或許過于直接。在這片依賴隱喻與關聯的領域,也許需要換一種方式——不是尋找一個名為“實”的物件,而是尋找一種“狀態”、“關系”或“現象”,它本身就能在荒原中彰顯出與眾不同的“實在性”。
他開始調整自己的感知模式,不再專注于單個意象,而是去感受荒原中更大范圍的“流動模式”與“張力結構”。新律的力量如同最靈敏的探測器,掃描著背景中那些細微的、不協調的“湍流”或“結節”。
漸漸地,他捕捉到一些線索。
荒原中絕大多數意象的流動,雖然自由,卻似乎遵循著某種整體的、柔和的“背景脈動”,如同呼吸。但在某些極其隱秘的“區域”(如果這里存在區域概念的話),這種脈動會出現細微的“凝滯”或“偏折”。仿佛有什么東西,以其自身相對穩定的“存在感”,輕微地擾動、牽引著周圍純粹的可能性場。
這些“凝滯點”非常稀少,且位置似乎在緩慢變化。楚青天鎖定其中一個相對較強的信號,意識光團開始向著那個方向飄去。
隨著靠近,周圍的“未成形之光”似乎變得更加粘稠,“未凝結之暗”則浮現出淡淡的、如同水紋的漣漪。一些路過的“意象胚胎”會本能地繞開這個區域,仿佛那里存在著某種讓它們感到“不適”或“無法理解”的東西。
終于,楚青天“看”到了他的目標。
那并非預想中的堅固物體或耀眼核心。
那是一片……極其稀薄、近乎透明、卻異常“致密”的“空無”。
它像一個立體的、不斷緩慢自旋的“空洞”,鑲嵌在荒原流動的背景中。空洞內部,并非絕對的虛無,而是充斥著一種高度壓縮、極度內斂的“存在質感”。它不散發任何信息,不參與任何交互,只是靜靜地“存在”在那里,以其純粹的“在”,對抗著周圍無窮的“可能成為”。它就像可能性海洋中的一座絕對靜止的冰山,只露出一角,其絕大部分“實”體都隱藏在無法觸及的層面。
這就是“未定義之實”?一種摒棄了所有具體屬性、形態、功能,只剩下最純粹“存在”本身的……“存在之核”?
楚青天嘗試靠近。越是接近,那種與荒原基調格格不入的“確定性壓力”就越明顯。它仿佛在無聲地宣告:我不需要成為任何其他東西,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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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探出一縷新律感知,如同用指尖輕觸冰面。
反饋回來的,是一種冰冷、堅硬、絕對自洽的“存在確認”。沒有情緒,沒有思想,沒有歷史,甚至沒有“未來”的傾向。它就是它自身,一個自我閉合的“存在閉環”。楚青天的新律“包容”特性,在面對這種極致的“自我確認”時,竟感到一絲無從下手的滯澀。它太“實”了,實到拒絕了任何“調和”與“變化”的可能性,如同邏輯上的一個絕對真值,不容置疑,也不容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