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這鬼地方…”鐵牛低罵一聲,燃燒的右眼兇光四射,戊土之力在體內奔涌,斷臂處傳來一陣陣脹痛,那是力量在應激下涌動。眼前的景象比茶棚傳聞更加直觀,更加沖擊人心!那翻涌的黑霧,那痛苦的哀嚎,那冰冷的兵刃和封鎖,構成了一幅絕望的地獄繪卷。
阿芷嚇得小臉煞白,整個人幾乎縮進了林玄懷里,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心口的碧光急促閃爍,仿佛隨時要熄滅。林玄緊緊摟住她,目光卻銳利如鷹,穿透黑暗和霧氣,努力分辨著封鎖線內外的細節(jié)。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騷動從封鎖線內側傳來!
“放我出去!我沒病!我沒病啊!”一個嘶啞癲狂的男人聲音響起,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身形踉蹌的人影猛地撲向那道由圓木和拒馬組成的防線!他臉上似乎布滿了黑斑,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猙獰。他伸出枯瘦骯臟的手,瘋狂地搖晃著圓木,試圖從縫隙中擠出來。
“滾回去!”外圍警戒的兵丁厲聲呵斥,聲音帶著變調的恐懼,“奉令封鎖!擅出者死!”幾桿冰冷的長矛瞬間從木柵縫隙中狠狠捅了進去!
噗嗤!噗嗤!
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聲響起!
“呃啊——!”那撲向封鎖線的身影發(fā)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被數根長矛洞穿!鮮血混合著黑色的膿液瞬間噴濺在木柵和地面上,在火光下呈現出一種妖異的暗紅色!
他如同破麻袋般被長矛頂著,釘在木柵上,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黑紅色血沫,眼神中的瘋狂迅速被死灰般的絕望取代,最后徹底凝固。尸體軟軟地掛在矛尖上,像一面破敗的旗幟。
“嘔…”這一次,連鐵牛都忍不住干嘔了一聲,燃燒的右眼死死盯著那具掛在矛尖上的尸體,充滿了暴怒和一種兔死狐悲的寒意。墨離臉色慘白如紙,托著驅邪盤的手微微顫抖。阿芷更是將臉死死埋在林玄懷里,發(fā)出壓抑的嗚咽。
林玄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股冰冷的怒火和深沉的悲憫瞬間沖上頭頂!官府!這就是官府的“管治”!封鎖!殺戮!將活生生的人命當成需要清除的疫源!
“看到了嗎?”秦越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那具尸體上,聲音沙啞而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冰錐,“這就是‘只進不出’!這就是絕望之地!疫氣蒸騰,戾氣滋生,邪祟盤踞!人心…比瘟疫更毒!”
他的話語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眼前的慘劇,印證了他之前的判斷,也將柳溪鎮(zhèn)殘酷的現狀血淋淋地撕開。
“不能靠近封鎖線了,太危險。”墨離強忍著不適,低聲道,“兵丁高度緊張,稍有靠近就會被視為沖擊封鎖線,格殺勿論!”
林玄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和悲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繞開正面!找一處遠離兵丁視線、靠近鎮(zhèn)子邊緣的地方,看看有沒有辦法觀察到里面的情況,或者…接觸逃出來的人。”
“跟我來!”鐵牛低吼一聲,燃燒的右眼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地形。他選擇了一條更加偏僻、幾乎被荒草淹沒的獸道,沿著洼地的邊緣,向鎮(zhèn)子的側后方迂回。
空氣中彌漫的腥甜腐臭越來越濃重,驅邪盤的指針顫抖得更加劇烈,擾神晶的紫光幾乎連成一片。腳下的土地似乎都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粘膩感。夜梟的啼叫在死寂的荒原上回蕩,更添幾分陰森。
終于,他們繞到了柳溪鎮(zhèn)的后方。這里地勢稍高,前方是一小片稀疏的枯樹林,枯樹林的邊緣,就是柳溪鎮(zhèn)低矮、破敗的土墻。土墻很多地方已經坍塌,形成缺口。這里沒有兵丁把守,大概是認為地勢偏僻,又有枯林阻擋,難以通行,或者…根本不屑于防守這注定死絕之地。
然而,這里的景象同樣觸目驚心!枯樹林的邊緣,靠近坍塌土墻的地方,散落著一些破舊的窩棚、草席,顯然是一些試圖逃離卻又被封鎖線堵回來、或者根本不敢沖擊封鎖線的鎮(zhèn)民臨時聚集點。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排泄物、嘔吐物和腐爛物的惡臭。
幾個人影蜷縮在窩棚或草席上,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其中一個窩棚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的咳嗽聲,接著是“哇”的一聲,似乎吐出了什么東西。
林玄示意眾人停下,隱藏在枯樹后的陰影里。他凝神,嘗試調動那殘存的“望氣”感知。雖然無法像之前那樣清晰視物,但集中精神下,他仿佛能“看”到前方那片區(qū)域上空,籠罩著一層比別處更加濃稠、更加污穢的灰黑色病氣!那病氣如同有生命的粘稠液體,在夜空中緩緩蠕動,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絕望與邪惡。其中幾個蜷縮的人影身上,這種灰黑病氣尤其濃郁,幾乎將他們整個包裹!
“邪氣…好濃…”林玄低語,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壓抑的啜泣聲從不遠處的一個草席堆后傳來。那聲音細弱,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林玄心中一動,對鐵牛和墨離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原地警戒,照顧好秦越人和阿芷。他自己則收斂氣息,如同融入陰影的貍貓,悄無聲息地向那啜泣聲的來源靠近。
繞過幾棵枯樹和一堆雜物,林玄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一張破草席后面,背對著他,肩膀因為哭泣而微微聳動。看身形,似乎是個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