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要?”
“那就來!”
“我林玄…等著!”
林玄冰冷而決絕的宣言,如同淬火的刀刃,狠狠劈開了藥廬內彌漫的悲愴與絕望,也斬斷了角落里獵戶們壓抑的啜泣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玉石俱焚的意志,穿透了火焰燃燒的噼啪聲、風雪灌入的呼嘯聲,清晰地回蕩在破敗的空間里,更如同無形的戰書,狠狠擲向風雪深處那未知的窺伺者。
熊熊火光在他身后跳躍升騰,貪婪地舔舐著陳伯安睡的簡陋門板,映照著他沾滿淚痕、血污卻異常挺直的背影。那身影在躍動的光影中顯得異常單薄,卻又仿佛蘊含著一種初生牛犢直面深淵的孤勇。他伸出的手指,筆直地指向老槐樹的方向,指尖仿佛凝聚了所有的鋒芒。
藥廬內死寂了一瞬。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響和窗外愈發凄厲的風雪嗚咽。
角落里的獵戶們瞪大了眼睛,恐懼地看著林玄,又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手指望向門外無邊的黑暗風雪,仿佛那黑暗中隨時會撲出擇人而噬的妖魔。鐵牛站在林玄身側,完好的左手緊握著那根粗大的頂門杠,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屋頂的破洞和門外,胸膛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拉動的風箱,全身肌肉緊繃,如同一張隨時準備爆發的硬弓。他焦黑腫脹、黑線盤繞的雙臂微微顫抖著,那深入骨髓的陰寒與灼痛并未因陳伯的離去而稍減,反而在死寂和緊張的氛圍中愈發清晰,刺激著他野獸般的神經。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緩流淌。每一息都像是被拉長,充滿了未知的兇險。
屋頂的破洞處,除了灌入的寒風與零星雪花,再無任何動靜。門外風雪茫茫,老槐樹的方向一片混沌,仿佛剛才那詭異的毒煙和一閃而逝的窺探從未發生。
然而,林玄緊繃的神經沒有絲毫放松。掌心那枚溫潤的《素問》玉簡,此刻正散發著穩定而持續的微光,一股清涼精純的氣息如同潺潺溪流,從緊握的掌心緩緩流入他的身體,撫慰著他因悲痛和之前的對抗而躁動的氣血,更清晰地向他傳遞著一種無聲的警示——危險,并未遠離!那冰冷的窺伺感,如同跗骨之蛆,依舊纏繞在藥廬周圍,比風雪更刺骨!
“玄…玄兒…”鐵牛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嘶啞,打破了沉寂,“那…那鬼東西…”他艱難地抬起焦黑的右臂示意,劇痛讓他的臉微微扭曲,“…越來越…冰…像…像有東西…在里面鉆…”
林玄心頭一凜,猛地回頭看向鐵牛的手臂。火光下,那原本只是焦黑腫脹、盤繞著黑線的手臂,此刻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皮膚表面似乎覆蓋著一層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灰白色霜氣!而那幾道盤繞的黑色細線,顏色似乎更深了,如同活物般在青灰色的皮膚下微微蠕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陰寒氣息!
“邪氣在侵蝕!”林玄瞳孔驟縮。陳伯的告誡在腦海中炸響——扶正祛邪!鐵牛體魄雖強,但之前對抗邪煞時首當其沖,雙臂被邪氣直接侵入,此刻失去了陳伯那蘊含生機的導引術和藥力壓制,他自身的“正氣”顯然不足以抗衡這陰毒的邪煞之氣!那灰衣人的毒煙試探,恐怕也刺激了這些潛伏的邪氣!
“鐵牛!坐下!凝神!別亂動!”林玄急喝道,一步搶到鐵牛身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陳伯最后的教導如同指路明燈。扶正祛邪!如何扶正?如何祛邪?
他的目光掃過燃燒的火堆,掃過地上散落的藥草殘渣,最后死死落在掌心那枚溫潤微光的玉簡上。識海中,那枚投影的玉簡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焦灼,微微震顫,散發出更清晰的清涼意念。《素問》…《素問》!陳伯說,真諦在心,在道!道高于術!
林玄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不再猶豫,左手依舊緊握玉簡,汲取著那清涼精純的氣息護持自身心神,右手則閃電般伸出,一把抓住了鐵牛那只完好的左手手腕!
“嘶——”鐵牛倒吸一口冷氣,林玄的手冰冷異常,但更讓他驚駭的是林玄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林玄竟猛地將鐵牛完好的左手,狠狠按向他自己那只正被邪氣侵蝕、散發著陰寒青灰之氣的焦黑右臂傷口處!
“玄兒!你干什么?!”鐵牛又驚又痛,下意識想掙脫。
“別動!”林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厲色,眼神銳利如鷹,“信我!把你能調動的力氣,所有力氣,都往這里壓!往這傷口里壓!想著…想著你身體里那股子熱乎勁!那股子活著的勁頭!把它給我逼出來!”
鐵牛雖然不明所以,但對林玄近乎本能的信任讓他強行壓下了掙扎的沖動。他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完好的左臂肌肉虬結,爆發出恐怖的力量,死死壓在自己的右臂傷口上!同時,他努力回憶著平日里打熬筋骨時渾身氣血沸騰、充滿力量的感覺,試圖將那股“熱乎勁”調動起來,往劇痛的右臂灌注!
“呃啊——!”巨大的壓力和調動氣血的嘗試,引發了右臂邪氣更劇烈的反噬,劇痛如同萬蟻鉆心,讓鐵牛這個鐵塔般的漢子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豆大的汗珠瞬間從額頭滾落。
就在鐵牛爆發的瞬間,林玄動了!
他緊握玉簡的左手猛地抬起,食指中指并攏如劍,快如閃電般點向鐵牛緊緊按壓在右臂傷口處的左手手背!指尖之上,赫然凝聚了一絲微弱的、肉眼幾乎不可見的、卻帶著《素問》玉簡氣息的溫潤青光!
“以我之念,引汝之正!驅邪歸源!”林玄在心中怒吼,識海中玉簡投影光芒大放!他所有的精神意念,都灌注在這一指之上,引導著玉簡傳遞來的那股清涼精純、蘊含生機的氣息,更引導著鐵牛自身被強行激發出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灼熱氣血之力,如同開閘的洪流,狠狠沖向他按壓之處——那邪氣盤踞的傷口核心!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戳破了。
“吼——!”鐵牛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吼,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按壓在傷口處的左手手背上,被林玄點中的地方,猛地騰起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氣!這黑氣帶著刺骨的陰寒和怨毒,劇烈地翻滾掙扎,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怨魂在其中嘶嚎!
而與此同時,鐵牛那只焦黑青灰的右臂,傷口處猛地噴濺出一股粘稠腥臭、顏色發黑的污血!污血之中,赫然夾雜著絲絲縷縷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的灰黑色氣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