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默站在窄巷口,盯著那輛大巴車門打開。穿白大褂的人走出來念了句“河豚”,聲音不大,但足夠讓他聽清。他沒動,也沒急著往前湊,只是把剛才那句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像是往鍋里撒了撮鹽,不響,但味兒已經變了。
他轉身離開樹蔭,腳步不快不慢,直奔嘉賓準備區的小門。門口安保抬眼看了他一下:“身份牌帶了嗎?”
“在這?!彼麖谋嘲鼈却槌鲆粡埮R時通行證,是昨天周榮懷表哥給的,編號靠后,紙面有點皺。保安掃了一眼系統,點頭放行。
一進門就是走廊,左邊是化妝間,右邊通向主棚。他往左拐,推門進去時,屋里已經坐了七八個人??照{開得足,空氣里混著香水、發膠和熱風筒的味道。有人正對著鏡子修眉,有人邊涂護手霜邊刷手機,還有兩個助理模樣的人蹲在地上整理衣物包。
他的座位在最靠里的角落,離主燈最遠。走近一看,桌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包印著節目LOGO的濕紙巾,孤零零地擺著,連瓶水都沒配。
旁邊幾位嘉賓的桌子可熱鬧多了。護膚品一套接一套,品牌袋子還帶著吊牌,保溫杯冒著熱氣,有的甚至支了個小臺燈,照得臉亮堂堂的。還有人自帶化妝師,正拿著粉撲輕輕拍打臉頰。
他沒說話,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干脆。然后從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東西:一個磨了邊的保溫杯,一罐密封好的調料,外加一本翻得起了毛的筆記本。最后拿出一副耳塞,輕輕放在桌角。
鏡子里映出他笑了笑。
“逗比校草,該上場了?!?/p>
這話聲音不高,剛好夠他自己聽見。他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是早上泡的,微苦,順喉而下,整個人也穩了下來。
眼角余光掃過去,顧深坐在中間位置,正低頭跟王均說話。兩人靠得近,頭幾乎碰在一起,神情輕松,像是來參加同學聚會。王均手里捏著瓶進口功能飲料,笑了一聲,抬手拍了下顧深肩膀。
陳宇默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地環顧整個房間。他在記——誰有助理,誰獨自一人,誰的桌子被工作人員主動添水換紙巾。他還注意到,有些人的名牌是立著的,寫著名字和“特邀嘉賓”字樣,而他的那塊小卡片,是平放在桌上的,連支架都沒有。
他打開手機相冊,快速滑動幾張截圖。那是昨晚睡前整理的,后臺錄音里的關鍵詞,配上時間戳。畫面中,“顧深王均那邊已經打點好了”這句被他圈了出來。他盯著看了兩秒,鎖屏,放回口袋。
這時候,一個穿著黑馬甲的工作人員端著托盤進來,挨個給嘉賓送潤喉糖。走到他這邊時,那人腳步一頓,像是才想起來這里還有個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放下一顆單獨包裝的糖,沒說話就走了。
陳宇默沒動那顆糖。他反而翻開筆記本,在空白頁寫下幾個字:“資源分級,視覺屏蔽,被動孤立?!睂懲旰仙媳咀?,手指在封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他知道這是開場的第一道坎。
不是比誰菜做得好,而是比誰先被看見。
他不急。
這時候,旁邊傳來一陣笑聲。一個男嘉賓正在跟人合影,擺著夸張的手勢,嘴里喊著“C位留給我!”一群人哄笑著讓開位置。鏡頭一閃,照片定格。
沒人叫他。
他也不看,自顧自打開調料罐聞了聞。是昨天新配的香料,八角、桂皮、丁香碾碎混合,用來提底味。他蓋上蓋子,又摸了摸背包內側——里面還藏著一支錄音筆,開關處貼了膠布,防止誤觸。
就在這時候,一個年輕助理模樣的人走過來,彎腰去拎他腳邊的背包。
“這個放這兒不合適,我幫你收到儲物區吧?!?/p>
聲音不大,但周圍幾個人都停了下手里的動作,悄悄往這邊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