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端著最后一盤毛肚過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他把盤子往桌上一放,笑著說:“你們這桌我記住了,下次來直接上肉。”
陳宇默點頭道了聲謝,順手給每人夾了一塊。油亮的毛肚還冒著熱氣,顧深低頭吃了,沒說話,但肩膀松了些。王均用筷子戳了戳,終于也動了嘴。周榮懷咧嘴一笑,舉起酒瓶:“行了啊,今天這事翻篇了是吧?”
沒人接話,可氣氛確實不一樣了。剛才那頓飯吃得慢,但沒人急著走。燒烤的煙味粘在衣服上,啤酒瓶底結了層水珠,桌子上的空盤堆了三個,誰也沒提收拾。
“走吧。”陳宇默站起身,拍了拍褲子。
四個人一起往回走。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照得人影拉長又縮短。校園里安靜了不少,只有遠處操場還有人在跑步。走到宿舍樓下,王均忽然停下腳步。
“那天……我們是想看你簽了合同出丑。”他說得輕,但每個字都清楚。
陳宇默沒回頭,也沒加快腳步。
“我知道。”
王均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他會答得這么干脆。他追上兩步,聲音低了些:“你不問為什么?”
“用不著問。”陳宇默抬頭看了眼樓頂,“你們覺得我紅了就會飄,被人一捧就昏頭。這想法不奇怪。”
周榮懷插進來打圓場:“哎,過去的事就別翻了,關鍵是現在——”
“我不是說這個。”王均打斷他,目光盯著陳宇默的背影,“我是說……你明明可以發更大的火,或者直接舉報我們。但你沒這么做。”
陳宇默轉過身,靠在樓梯口的欄桿上:“舉報有用嗎?就算你們賬號被封,下一次還是會有別人想踩我上去。”他頓了頓,“我不想活在那種節奏里。”
顧深站在后面一直沒吭聲,這時才開口:“那你打算怎么辦?一直忍著?”
“不是忍。”陳宇默搖頭,“是我得知道自己是誰。不然,別人隨便貼個標簽,我就跟著跑,那才叫真輸了。”
幾個人都沒再說話。夜風吹過樹梢,帶起一陣沙沙聲。樓道里的感應燈忽明忽暗,照得人臉影影綽綽。
“上去坐會兒?”周榮懷提議,“空調開著,比外面舒服。”
顧深和王均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回到宿舍,屋里還留著白天的悶熱。周榮懷趕緊把空調調低,又從柜子里翻出幾罐冰啤酒。陳宇默坐在自己床上,打開電腦,頁面自動跳到論壇首頁。熱搜榜上,#同一角度不同真相#還在第三位,底下新冒出來一條帖子:《陳宇默拒絕采訪的理由,我們都誤會了》。
他掃了一眼,關掉了瀏覽器。
“你還看這些?”周榮懷遞過啤酒,“我看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
“以前你做飯就是做飯,現在……你做的每件事好像都有人在等著解讀。”
陳宇默擰開易拉罐,喝了一口:“所以更得小心。一不小心,就成了別人嘴里那個‘該怎樣’的人。”
王均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可名氣擺在那兒,躲也躲不掉。”
“我不躲。”陳宇默看著他,“但我得記住,最先讓我端鍋上灶的,不是流量,不是點贊,是有人吃完說了一句‘謝謝你’。”
顧深忽然笑了下:“你還記得那個輪椅同學?”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