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陳宇默回頭看了柳如煙一眼。那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她身上,她沒躲,只是手指輕輕捏住了背包帶。
何晴正站在自己組的沙堡殘骸邊,低頭拉工具包的拉鏈。她的動作停了一下,因為那一眼——不是看她的。從開始到現在,他一次都沒往這邊看過。
她把鏟子塞進包里,金屬邊緣刮到布料,發出一聲輕響。旁邊搭檔已經走開了,去和其他人說話。她一個人站著,風把旗角掀起來,拍在倒塌的塔樓上,像在提醒她剛才的事。
不遠處,王均還在嚷嚷要給柳如煙的城堡起名字。徐歡笑得直不起腰,夏初冉站在陳宇默旁邊,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說話的時候不用抬聲,也能聽清。
何晴聽見自己心里冒出一句話:為什么他們都能輕松地笑?
她想起早上故意把木條埋在他組的地基旁,想著等他踩上去時出丑的樣子。可他沒摔,反而笑著把牌子立起來,說“歡迎參觀,禁止動手”。那時候全場都在笑,笑的不是他,是她。
后來她心亂,鏟子砸了地基,墻塌了。搭檔皺眉,說了句“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沒回答。現在她知道了,她在想那個人怎么總能站穩腳跟,而她拼盡全力,卻連一個完整的塔都留不住。
她抬頭又看了一眼。陳宇默正彎腰看柳如煙的城堡,嘴里說著什么,神情認真。柳如煙蹲在地上修腳印的樣子,他也看到了,還夸她“圖對”。可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他一句好話都沒有。
她突然覺得手心發悶,打開工具包,里面東西都塞得亂七八糟。她把鏟子拿出來,重新擺正,又把卷尺、小刷子一個個放回去。動作很慢,像是在找點什么事做。
風吹過來,把她耳邊一縷頭發吹亂了。她抬手別到耳后,看見徐歡正從那邊走過來,手里拿著兩個礦泉水瓶。
“給你一個。”徐歡遞過來,“收尾了,喝點水吧。”
何晴接過,說了聲謝。
“剛才你們那個……”徐歡指了指倒塌的沙堡,“結構是不是太陡了?”
“是我碰倒的。”何晴低頭擰開瓶蓋,“注意力沒在上面。”
徐歡沒接話,只是嗯了一聲。她也沒安慰,沒說“沒事”,但也沒走開,就站在旁邊喝了口水。
遠處,柳如煙背對著海,正在檢查自己的工具袋。陽光照在她裙子上,影子拉得很短。她整理完,輕輕拍掉角落的沙,動作細致得像在收拾家。
何晴看著,忽然想起她說的那句話:“房子再小,也要像家。”
她低頭看自己這邊。沙堆歪斜著,旗桿半倒,底座裂開一道縫。這不是家,連個像樣的屋子都不是。她本來想讓它看起來比別人的高一點,顯眼一點,結果風一吹,最先塌的就是最高的那塊。
她放下水瓶,走到殘骸前,蹲下身。
手指插進濕沙里,把塌陷的邊角一點點扒平。她沒有急著重建,只是把散開的輪廓收回來。沙粒沾在指尖,涼涼的,帶著海水的味道。
她記得小時候也堆過沙堡,媽媽在旁邊撐傘,爸爸負責挖護城河。他們不趕時間,也不比誰搭得高。最后完工時,三個人一起插上小旗,拍照,然后坐在邊上等浪打上來,把它慢慢吞掉。
那時候她不在意別人看不看,只覺得做完一件事,心里踏實。
現在她明白了,她爭的從來不是誰多看一眼,而是那種踏實的感覺。可她一直用錯了方式。
她正想著,腳步聲靠近。
夏初冉走了過來,在幾步外停下。
“需要幫忙嗎?”她問。
何晴搖頭:“不用,我自己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