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屋里更靜了。他把手機面朝下扣在茶幾上,像是怕它再亮起來。
閱讀燈還開著,光圈落在地毯上,比剛才小了一圈。他沒動,坐在沙發邊沿,手指搭在膝蓋上,指節微微發白。陽臺門沒關嚴,風一吹,紗簾飄了一下,蹭到玻璃發出輕響。
他起身走出去,手扶在欄桿上,涼意順著掌心往上爬。樓下那棵老樹影子橫在地上,枝葉被風吹得晃,像誰在用筆尖輕輕劃紙。
何晴出來時披了件薄外套,走到他旁邊站定,沒說話,只是把手搭在他胳膊上。
“剛看到新聞說合約簽了。”她開口,“三年,挺穩的。”
“嗯。”他點頭,“也算有個交代。”
“你倒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他笑了笑,又搖頭,“是覺得……這事兒落定了,反而空出一塊地方來。”
“空?”
“以前總想著,能不能被看見,能不能接上戲,能不能讓一句話有人聽。”他望著遠處一棟還在亮燈的寫字樓,“現在這些都有了,可我反而開始想,接下來該往哪兒使力氣。”
她側頭看他,眼睛在夜色里顯得亮。
“我不太想只演一種人。”他說,“這幾年接到的角色,大多是精英、成功人士,穿著講究,說話有分寸。可我知道,大多數人不是這樣活著的。我想試試別的——穿工裝褲的,手上帶繭的,走路駝背的,甚至被人看不起也不吭聲的那種。”
“你會適合。”她說。
“不一定。”他低頭笑了一下,“可能試完發現根本不合適。但至少得去碰一碰,不然總覺得虧欠什么。”
“虧欠?”
“虧欠當初那個蹲在路邊啃包子的人。”他語氣輕下來,“那時候我就一個念頭:讓我演一次完整的戲,別中途喊停。現在我能說了算的時候,反倒該想想,還能不能替別人爭取一次機會。”
她沒立刻回應,只是把外套裹緊了些。
“我打算成立個工作室。”他說,“不大,就幾個人也行。主要是想帶新人,挑那種沒人愿意給資源的。我可以苛刻,但不會因為‘氣質不對’就把人打發走。至少讓他們把試鏡片段演完。”
風停了片刻,紗簾垂下來不動。
“你不怕累?”她問。
“怕。”他坦白,“也怕做不好。可要是不做,以后回頭看,我會更怕。”
她看著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嗎?你每次說這種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像個紅了的人。”
“那像什么?”
“像個還沒學會敷衍的人。”她靠近一點,肩膀輕輕碰他一下,“很多人一有點成績就開始守,生怕丟。你倒好,剛站穩,就想給別人騰地方。”
他沒笑,只是深吸一口氣。“可能是因為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說‘下次再來’的時候,眼里是真的信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