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柱是第二天晌午過后,才晃晃悠悠回到靠山屯的家。
日頭明晃晃地掛在天上,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也照亮了他臉上那掩飾不住的、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與某種異樣的亢奮。他腳步有些發飄,眼眶周圍是一圈濃重的、近乎發紫的黑暈,臉色更是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像是蒙上了一層洗不掉的污垢。
他腦子里渾渾噩噩,一會兒是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一會兒是那溫暖(現在回想起來,那溫暖似乎也帶著一絲不正常的黏膩)的青磚小院,更多的,則是“小翠”姑娘那柔媚入骨的眼波,溫言軟語的關切,以及……那令人血脈賁張、欲仙欲死的纏綿。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她身上那股獨特的、混合著陳舊胭脂與冷香的誘人氣息。
“值了……真他娘的值了……”他下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一絲癡迷而猥瑣的笑容。至于那院子里的怪味、那過于巧合的暴雨、以及心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疑慮,早已被這“艷遇”帶來的巨大滿足感沖擊得七零八落。
他正琢磨著是不是該找個借口,晚上再去那村西頭的小院“拜訪”一下,迎面就撞見了急匆匆趕來的陳歲安和曹蒹葭。
陳歲安是聽說王鐵柱昨天去鄰村至今未歸,心里有些不放心,正準備去尋他。曹蒹葭則是心有所感,總覺得屯子里似乎又縈繞起一股若有若無的陰穢之氣,便跟著一同出來查看。
兩人一見到王鐵柱這副模樣,頓時臉色大變!
陳歲安如今立了堂口,感知遠超常人,尤其對陰陽之氣、生靈狀態異常敏感。在他眼中,此刻的王鐵柱簡直如同換了個人!不僅面色青黑,眼窩深陷如同骷髏,更重要的是,他頭頂和雙肩那代表活人生機的“三把陽火”,此刻竟已滅了兩把!只剩下頭頂那把主火還在微弱地搖曳,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周身更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黑色的穢氣,那是被陰邪之物長時間糾纏、陽氣被大量吸食后才會出現的征兆!
這哪里是宿醉未醒或是勞累過度?這分明是撞了邪,而且是被極其厲害的陰物纏上,快要被吸干精元的模樣!
“鐵柱哥!你……”陳歲安一個箭步沖上前,抓住王鐵柱的胳膊,觸手一片異常的冰涼,他聲音都變了調,“你昨晚去哪兒了?碰到什么東西了?!”
王鐵柱被陳歲安這突如其來的緊張弄得一愣,隨即有些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說道:“歲安,你咋咋呼呼干啥?俺能去哪兒,不就是給老馬頭上墳回來嘛!路上……嘿嘿,路上還走了桃花運,碰上個好姑娘,非留俺住了一宿……”說到后面,他臉上又浮現出那種癡迷的笑容。
“姑娘?什么姑娘?在哪兒碰上的?”陳歲安追問道,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就在老林子邊上,長得那叫一個俊!跟畫兒里走出來似的!叫小翠,家住屯子西頭老宅那邊……”王鐵柱兀自沉浸在回憶里,咂著嘴,“嘖嘖,那身段,那聲音……還對俺特別溫柔,親自給俺溫酒……”
“小翠?屯子西頭老宅?”陳歲安眉頭緊鎖,他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屯子里的人家,西頭那邊荒廢多年,哪來的什么姑娘?
一股寒意瞬間竄上脊梁骨!
“你昨晚在她家過的夜?她家什么樣?昨晚天氣如何?”陳歲安語氣急促,連珠炮似的發問。
王鐵柱雖然覺得陳歲安反應過度,但還是回憶著說道:“就是個青磚小院,挺干凈的……就是有點怪味兒。昨晚?昨晚下老大雨了!電閃雷鳴的,要不是這雨,俺還不一定留下呢……”
“放屁!”
陳歲安猛地一聲厲喝,如同驚雷,震得王鐵柱一個激靈,那點迷糊勁兒也散了幾分。
只見陳歲安臉色鐵青,手指飛快掐算,眼中閃過一絲驚怒交加的光芒:“我昨晚就在院子里打坐感應!月朗星稀,連片云彩都沒有!哪來的半點雨星子?!更別提什么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