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柱到底是退伍兵出身,生死關頭,那股子血性和急智猛地沖了上來。就在陳瘸子眼神閃爍、女鬼秀娥怨毒逼近的剎那,他猛地一腳踢飛腳邊的碎石,揚起的塵土暫時遮蔽了對方的視線,同時他腰腹發力,如同受驚的野兔子般,朝著來路亡命狂奔!
“想跑?!”女鬼秀娥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嘯,周身黑氣翻滾,就要追上去。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陳瘸子卻陰沉著臉攔住了她。他望著王鐵柱連滾帶爬消失在山路盡頭的方向,那張干瘦褶皺的臉上,肌肉扭曲,顯得格外猙獰。他天生相貌奇特,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大的那只眼白多黑少,透著兇光,小的那只則瞇縫著,閃爍著算計的幽光。一道暗紅色的、蜈蚣似的疤痕,從他左邊眉骨斜斜劃到嘴角,隨著他面皮的抽動,那“蜈蚣”仿佛活了過來,更添幾分恐怖。
陳瘸子蹲在亂葬崗的斷碑旁,枯指從懷里掏出個油光發亮的頭蓋骨碗。他嘿嘿笑著扯下自己幾根花白頭發,又突然伸手從地上撿起一撮剛才王鐵柱和他拉扯時掉的頭發。
借點陽氣。。。他嘟囔著把兩撮頭發混在一起,蘸著墓土里滲出的尸水在頭蓋骨碗底畫符。當頭發絲在符文中詭異地豎立起來時,老家伙獨眼里閃過精光:戊午年、癸亥月、甲子日、丙寅時——王鐵柱!你倒是副鎮煞的好八字!
他突然用墓碑邊緣磨破指尖,將血滴在纏繞的發團上。發絲立刻像活蛇般扭動起來,組成個模糊的小人形狀,眉眼間竟與王鐵柱有七分相似。
妙啊!陳瘸子癲狂地拍打地面,陽年陽月陽日陽時,這身血肉拿來養尸蠱再合適不過!他掏出個小布偶,把蠕動的發絲小人塞進布偶胸腔,又掰了截指骨插進布偶天靈蓋。
遠處正在狂奔的王鐵柱突然心口絞痛,書包的背帶無故斷裂。陳瘸子陰笑著咬破舌尖,朝布偶噴出黑血:等著吧兵娃娃。。。等你變成老夫的尸傀,那身陽氣夠養出三窩鐵甲蠱!
他不再猶豫,又將手中的藍布包袱往地上一扔,里面露出些符紙、銅錢和一個小小的、黑漆漆的骷髏頭。他盤膝坐在那不斷逸散黑氣的瓦罐旁,雙手掐了一個古怪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詞,那聲音又急又尖,像是夜梟的啼叫。
隨著他的咒語,他臉上那道疤變得赤紅如血,大小眼更是放射出駭人的光芒。四周的陰風仿佛受到召喚,更加猛烈地匯聚過來,吹得他破舊的道袍獵獵作響。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面前的骷髏頭上!
那骷髏頭眼眶中瞬間亮起兩點綠油油的鬼火!
“以血為引,以魂為契!王鐵柱,戊午年、癸亥月、甲子日、丙寅時生……三魂七魄,聽吾號令,來——!”
他最后一聲如同裂帛,尖銳地劃破夜空。一道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灰蒙蒙的霧氣,如同受到無形牽引,從王鐵柱逃跑的方向,倏忽間被強行拘攝而來,迅速沒入了那閃爍著綠火的骷髏頭中!
陳瘸子喘著粗氣,大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和疲憊,對一旁焦躁的秀娥道:“成了!他的生魂已被我拘來!只待子時陰陽交匯,便可做法,讓你們陽配陰婚!屆時,他的肉身陽氣任你汲取,助你凝實鬼體,說不定……還能借此還陽!”
秀娥的鬼魂聞言,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報復快意和貪婪渴望的詭異表情。
……
再說王鐵柱,一路連滾帶爬,魂飛魄散地跑回靠山屯,沖進自家院子,反手就把門閂得死死的,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息,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家人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驚問緣由,王鐵柱嘴唇哆嗦著,顛三倒四地把遭遇說了。
家人聽得面如土色,連忙把他扶到炕上躺下。起初,王鐵柱還只是驚懼過度,渾身發冷,嘴里胡言亂語。可沒過多久,他聲音越來越小,眼神逐漸渙散,最后頭一歪,竟直接挺挺地躺在了炕上,一動不動了!
任家人如何呼喊、搖晃,他都毫無反應,探探鼻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摸摸胸口,心跳也慢得嚇人。
“這是……這是丟了魂了!”王鐵柱的老娘帶著哭腔喊道。
就在這時,得到消息的陳歲安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一進屋子,沒理會慌亂的王家人,直接走到炕邊,伸手搭上王鐵柱的腕脈。
這一摸,陳歲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脈象浮淺無力,時斷時續,更可怕的是,他感知不到王鐵柱體內那屬于活人生魂的靈動之氣!三魂七魄,竟然走了個干干凈凈!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命火還在肉身里茍延殘喘,但這如同無根之木,支撐不了多久!
鐵柱娘正癱坐在門檻上抹淚,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歲安!你可來了!鐵柱他…他回來時就不對勁,臉煞白,跟見了鬼似的!嘴里顛三倒四地念叨,說什么…抄近路撞了邪,在個破瓦罐上撒了尿,沒成想那罐子里裝著死人骨灰!惹上了一個叫秀娥的女鬼!更嚇人的是,那女鬼的爹,西頭那個陳瘸子,根本不是啥好東西,是個邪道!他們…他們逼著鐵柱,要讓他跟那死了的閨女配…配陰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