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余燼漸冷
當周瑾跟著趙景書三人,拖著疲憊不堪、幾乎虛脫的身體,沿著冰冷的繩索從井下爬上來時,時間已過正午。陽光毫無阻礙地傾瀉下來,穿透曾經似乎永遠籠罩著一層薄紗的晦暗空氣,變得格外燦爛和溫暖,仿佛要徹底驅散這片土地上積攢的所有陰寒。周瑾抬頭,感到陽光有些刺眼,卻帶著一種近乎奢侈的暖意,讓他冰冷僵硬的四肢漸漸復蘇。
籠罩在村西荒地上空那種無形的、令人壓抑窒息、扭曲光線的能量場已經徹底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視野變得異常清晰,遠山的輪廓、樹木的枝葉都棱角分明。空氣雖然依舊帶著荒野的土腥味和深秋草木枯萎的氣息,但那令人作嘔的、鉆心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焦臭味,徹底不見了蹤影,被清新而略帶寒意的空氣所取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順暢而珍貴。甚至遠處山巒間,傳來了久違的、清晰的鳥叫聲和不知名昆蟲的微弱鳴唱,生命的氣息重新回歸。
小劉正在井口緊張地守候著,手中的儀器屏幕穩定地顯示著安全的綠色數據。看到他們安全上來,尤其是看到趙景書手中那個已經變得灰撲撲、毫無生氣、仿佛只是塊被泥污包裹的普通頑石的黑色石匣,她明顯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度疲憊卻又無比欣慰的笑容。
“能量讀數歸零,穩定在背景值。場域干擾完全消失。環境參數恢復正常閾值,空氣質量優。”小李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檢查著手中剛剛恢復正常的探測器屏幕,聲音沙啞地確認道,盡管疲憊不堪,但語氣中帶著完成艱巨任務后的如釋重負。
趙景書小心翼翼地將失去效用、內部結構已被徹底破壞的石匣放入一個特制的、內襯著奇異吸波材料的厚重鉛盒中,“咔噠”一聲扣緊機械鎖扣,徹底隔絕了內外一切可能的能量殘留。“帶回局里做進一步分析和最終無害化處理。”他吩咐道,聲音雖然依舊平靜,但也透露出深深的倦意和消耗過度后的虛弱。
返回村莊的路上,周瑾感到一種極不真實的恍惚感,仿佛剛從一場漫長而恐怖的夢境中醒來。陽光溫暖地灑在身上,徹底驅散了井下的陰冷,風吹過草叢發出的沙沙聲響是如此清晰悅耳,充滿了生機。一切都不同了。那種縈繞在村莊每一個角落、壓在每個人心頭、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陰影和絕望感,真的消失了。世界仿佛被徹底清洗過,恢復了它本來的、鮮活而平靜的色彩和聲音,每一種感官體驗都變得格外鮮明。
他們回到村里時,發現一些村民正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窗,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臉上還殘留著深深的恐懼、警惕和麻木,但也多了一絲困惑和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的期待。因為,那自從怪火出現以來就一直像跗骨之蛆般彌漫在空氣中、無孔不入、令人寢食難安的冰冷焦臭味,真的沒有了!這種變化是如此明顯、突然和徹底,以至于最遲鈍的人也能清晰地感覺到環境的異樣——一種好的異樣。
而且,從午后到黃昏,夕陽將村莊染成溫暖的金色,再到夜幕如同柔軟的絨布般緩緩落下,繁星點點,興隆村迎來了第一個真正平靜的、沒有火光、沒有凄厲驚叫、沒有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和恐慌蔓延的夜晚。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沉的、令人感動的平靜。
最初的死寂、懷疑和觀望過后,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王奶奶第一個大著膽子拄著拐杖走出小賣部,站在門口,深深地、懷疑地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氣,隨即她渾濁的眼睛瞪大了,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喃喃道:“沒了……真沒了……那味兒……”她的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夜里傳得很遠。
緊接著,像是聽到了發令槍,越來越多的人推開家門,走出院子。他們像王奶奶一樣,用力地呼吸著,臉上先后浮現出驚疑、確認、以及最終無法抑制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如釋重負!這種情緒像決堤的洪水般迅速蔓延開來,沖垮了連日來的恐懼壁壘。
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在街上相遇,互相確認著,激動地抓著對方的胳膊,語無倫次地說著:“沒了!真的沒了!”“晚上也沒著火!”“老天爺開眼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真實的、帶著淚花的笑容,甚至有人忍不住哽咽起來。孩子們被大人的情緒感染,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感覺到那可怕的氛圍消失了,開始膽怯地、然后越來越大膽地在院子里、巷子里奔跑嬉戲起來,清脆的笑聲和腳步聲打破了長時間的死寂,成為了最動聽的樂章。
村支書老陳激動地小跑著找到正在村委會門口稍事休息、收拾設備的趙景書,一把抓住他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地搖晃著,眼眶泛紅,嘴唇哆嗦著,最后才擠出幾個字:“謝……謝謝……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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