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千載守望終見月明
石室內,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兩道手電光柱交錯地投射在那件靜靜躺在石臺上的古老“地鑰”之上,空氣中彌漫著塵埃、陰冷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剛剛平息下來的磅礴能量余韻。
李倩倩依舊無法止住淚水,那瞬間的情感沖擊過于強烈,仿佛千年積累的執念在找到歸宿的剎那,化作了一場無聲的暴雨,沖刷著她的靈魂。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沉的、共情般的悲慟與釋然。
孫淼的手依舊輕輕按在那冰冷的“地鑰”表面,他閉著眼睛,眉頭微蹙,仿佛在全力接收和解讀著從那器物中流淌出來的、最后的信息流。他的感知能力在這一刻被提升到了極致,不再是模糊的情緒感受,而是試圖去捕捉那些烙印在物品之上、甚至與周圍空間共振的、破碎的歷史回響。
洞口處,小王緊張地監控著設備,同時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小陳則通過孫淼身上的微型攝像頭,屏息凝神地觀察著石室內的情況,并快速記錄著能量讀數的每一個變化。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孫淼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深邃無比,充滿了復雜的情感——有沉重,有悲傷,更有一種洞悉真相后的明悟與敬意。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仿佛怕驚擾了某個剛剛安眠的靈魂。
他轉向李倩倩,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宣告歷史的莊嚴:“真相……大白了。”
李倩倩擦去眼淚,努力平復呼吸,緊張地看著他。洞口的小王和小陳也通過通訊器凝神傾聽。
“小陳的歷史推斷基本正確,”孫淼開始講述,他的聲音仿佛具有魔力,將眾人帶回了千年前的時空,“這五位女子,并非普通民女。她們是高句麗某個古老部落世代傳承的‘巫祭’,肩負著守護部落神圣信仰和大地安寧的職責。而她們守護的核心,就是這件——”
他的目光落回那件“地鑰”之上:“——它并非鑰匙,而是一件‘鎮器’,更準確地說是‘地脈鎮石’。它的作用是穩定一方地氣,溝通天地之力,保佑部落風調雨順、免受自然災禍。它是部落存續的精神象征和現實保障,唯有歷代巫祭能知其所在并能與之溝通。”
孫淼的語調變得沉重起來:“然而,高句麗王庭后期,權力斗爭激烈,信仰混亂。某一代君王聽信讒言,或許是畏懼巫祭部落的影響力,或許是想要將這件象征著‘地脈’力量的神器據為己有以鞏固權力,也可能是有奸人妄圖利用或破壞這件鎮器……具體緣由已難以完全明晰。但可以肯定的是,王庭派出了精銳士兵,以‘褻瀆神靈’或‘密謀叛亂’為名,對巫祭部落進行了血腥的清剿,目標直指這件地脈鎮石。”
手電的光暈中,仿佛能看見那段血腥而黑暗的歷史畫卷緩緩展開。
“五位巫祭作為最后的守護者,在部落覆滅前夕,拼死攜帶著地脈鎮石殺出重圍。她們一路逃亡,躲避著無休止的追殺。她們深知,絕不能讓鎮石落入心術不正者之手,否則不僅部落冤屈永難昭雪,更可能因鎮石被濫用或破壞而引發地氣紊亂,給這片土地帶來難以預料的災禍。”
“她們逃到了這里,逃到了當時還是蠻荒之地的五女峰。”孫淼的目光掃過這間狹小的石室,“這里或許是她們部落古老傳說中的一處秘密祭祀點,或許只是絕路中的偶然發現。她們利用早已存在的這個小小祭洞,將鎮石藏匿于此。并在洞口立石為記,刻下只有她們才懂得的、代表地脈與守護的符號。”
他的聲音帶上了深深的惋惜與敬意:“但追兵已至,將這里團團圍住。她們深知在劫難逃。而一旦被俘,鎮石的秘密很可能在酷刑下泄露。為了徹底守護這個秘密,為了保護鎮石不落入敵手,為了她們心中對部落和土地的最終責任……”
孫淼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出那悲壯的結局:“她們……選擇了集體躍下懸崖。不是簡單的殉節,更不是絕望的自盡。而是一場決絕的、以生命為代價的最終儀式。她們的死亡,一方面是為了徹底斷絕追兵逼問鎮石下落的可能,另一方面……她們或許相信,她們強烈的守護意志與犧牲,能夠加強這處地點的隱匿性,甚至將其悲壯的能量與鎮石連接,共同沉眠,直到真正需要它、理解它的人到來。”
石室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彼此沉重的呼吸聲。李倩倩的淚水再次滑落,但這一次,是為了那五位女子的勇敢、犧牲和那沉重如山的責任感。
“她們成功了,”孫淼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追兵搜尋無果,最終只能將她們的跳崖演繹成一個便于統治階層接受的‘貞烈殉節’故事,載入史冊,掩蓋了背后的政治迫害和真實目的。而地脈鎮石的秘密,連同她們冤屈的真相,便被長久地埋藏在這里,化為了縈繞不散的執念。”
“她們的執念,并非怨毒的詛咒,也并非單純的顯現。”孫淼的目光變得柔和而悲傷,“那持續了千年的悲傷低語、那不斷重現的逃亡幻境……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呼喚。她們在呼喚后人,呼喚能夠理解她們、相信她們的人,來發現真相,來讓這件關乎部落存亡和土地安寧的圣物重見天日,并給予它妥善的處置。她們的執念,是未完成的使命,是希望歷史不被徹底湮滅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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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終于水落石出。一切疑團都有了答案。為何執念如此強烈卻并無主動害人之意?為何幻境總是圍繞逃亡與守護?為何能量中充滿了悲傷與焦慮而非怨恨?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五位女子,從歷史書中扁平化的“貞烈”符號,瞬間變得豐滿、立體、悲壯而可敬。她們是守護者,是反抗者,是犧牲者,更是歷史的見證者,用最慘烈的方式,守護了一個秘密千年。
“原來……是這樣……”李倩倩哽咽著,朝著那地脈鎮石,深深地鞠了一躬。她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都化為了無盡的敬意和悲傷。
洞口的小王和小陳也陷入了沉默,顯然被這歷史的真相所震撼。
“孫局,”小陳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如果這是地脈鎮石,與一方地氣相連,那它的重新現世,必須極其謹慎地處理。任何不當的移動或安置,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后果。”
“我知道。”孫淼凝重地點點頭,“這也是她們執念中最后、也是最深的焦慮——東西找到了,然后呢?能否真正得到‘妥善處理’?”他看向那件沉寂的鎮石,“我們需要一個萬全的方案。不僅是為了安撫英靈,更是為了履行我們對這片土地的現任責任。”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特制的、內部襯有柔軟緩沖材料和能量抑制符文的收納箱(顯然701局常備此類物品),極其鄭重地、如同對待最珍貴的易碎品一般,將地脈鎮石輕輕托起,放入箱中合攏。
在箱蓋合上的瞬間,李倩倩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悠遠、卻無比安然的嘆息,最終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之中。
歷史的真相,沉重而悲壯,終于得以昭雪。但故事,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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