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秦悅的聲音帶著科研人員特有的、試圖壓抑卻依舊泄露的興奮,“我們對‘虹彩硨磲貝’外殼分泌物的初步分析結果……超出了我們所有的預期。它的生物礦物結構呈現出一種極其有序的層級排列,不僅僅是光學上的虹彩效應,其韌性、硬度與密度的比值,理論上可以制造出比現有頂級防彈材料更輕、更薄,卻可能更強韌的新型復合材料。還有它體內分離出的幾種特殊酶……”
她快速切換著屏幕上的圖表和數據,“在生物醫學、精密儀器涂層,甚至是信息存儲的仿生學應用上,都展現了難以估量的潛力。保守估計,僅僅是其中一項關于生物礦物定向生長的機理,如果能實現工業化應用,其價值……”
她頓了頓,吐出一個即便是林凡也感到心驚的數字,“……可能以‘億’為單位,而且是美元。”
實驗室里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
巨大的商業前景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散發著誘人而又危險的氣息。
這時,蘇晴清冷的聲音響起,如同一盆冷靜的泉水:“但是,與之對應的是極致的生態脆弱性。我們持續監測表明,‘虹彩硨磲貝’對水質、水溫、光照周期,尤其是周邊微生物群落的變化敏感到了極致。目前僅發現的這三個個體,幾乎與這片特定的潮下帶微型生態系統共生。任何試圖大規模采集、甚至只是過度干擾其原生環境的行為,都極可能導致這個可能尚未被認知的種群徹底消失。”
她轉向林凡,眼神銳利而坦誠:“林凡,從生物學角度看,它首先是一個亟待保護的極危物種,其次才是潛在的科研寶藏。它的價值,建立在它‘活著’并且能持續繁衍的基礎上。”
林凡站在屏幕前,目光深邃地掠過那些代表著天文數字財富的數據曲線,最終停留在蘇晴那份關于生態脆弱性的評估報告上。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聲音平穩而堅定,仿佛早已在心中權衡了千百遍:
“立即將現有保護區范圍向外再擴展五十米,設立物理隔離帶和全天候監控。通知下去,所有后續研究,必須以非侵入性、無損檢測為第一原則。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理解它生存的秘密,確保它能在這片海域安全地延續、繁衍。在確保其種群穩定之前,任何應用開發的想法都暫且擱置。它的存在本身,比任何商業價值都重要。”
他的決定,像一塊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平靜的“逍遙”體系內漾開了漣漪。
此刻,望霞島臨海木屋的露臺上,王胖子正通過加密視頻通話,他的大臉擠在屏幕里,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凡哥!我的親哥!”
王胖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灼,“秦博士那邊泄露出來的一點點風聲,現在外面已經炸鍋了!好幾個頂級實驗室和材料巨頭拐彎抹角地找到我,開出的價碼……說出來都能嚇死人!只要一點點樣本,哪怕是指甲蓋那么大一點!我們前期投入島上的那么多錢,眼看就能見到回頭錢,甚至是一本萬利啊!咱……咱真就捂著一點不動?哪怕先合作研究一下呢?”
林凡看著屏幕上兄弟那既興奮又糾結的臉,沒有直接反駁,只是輕輕晃動著手中茶杯里清亮的茶湯,目光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
“胖子,”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還記得我們剛開始直播時,為了博眼球,差點把一片小珊瑚礁給撬了嗎?”
屏幕那頭的王胖子愣了一下,氣勢稍稍一窒。
林凡繼續道,語氣如同閑話家常,卻又字字千鈞:“你說,‘逍遙’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靠偶然釣起一兩條天價魚一夜暴富,還是靠我們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對海洋的理解,以及這套別人想學也學不去的、與自然共生的模式和信譽?”
他頓了頓,讓王胖子有時間思考。
“今天,我們可以為了天價賣掉‘虹彩硨磲貝’的未來,看似賺得盆滿缽滿。但明天,當我們需要為了更大的利益妥協原則時,‘逍遙’還是那個我們最初想要的‘逍遙’嗎?它的魂就散了。有些東西,一旦賣了,就再也買不回來了。”
他看著王胖子逐漸陷入沉思的臉,緩聲道:“相信我,胖子,守住它,長遠來看,給我們帶來的東西,會比眼前這些數字珍貴得多。”
視頻通話結束后,林凡信步走下木屋,來到了新劃定的保護區邊緣。
海叔正站在那里,粗糙的手掌撫摸著新立起的警示牌,眼神復雜地望著那片如今已禁止任何人靠近的礁石灘。
“海叔,”林凡走上前,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