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回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遠方,那面橫亙于虛無之中的巨大金色光幕——伏羲氏犧牲自我所化的“信息防火墻”——無聲地流淌著,其上古老的符文緩緩旋轉,散發著穩定而悲壯的光芒,頑強地阻擋著其后那仍在翻滾躁動的黑紫色熵增裂隙。
災難被暫時遏止了,空間不再劇烈震蕩,那令人心智崩潰的精神污染感也消退了。
但白龍號艦橋內,沒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歡呼,只有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靜默。
每個人都望著那面光幕,仿佛能透過那璀璨的秩序之光,看到那位古老賢者最終決絕地融入其中的身影。
一種混合著崇高敬意、巨大悲傷、以及難以言喻的震撼的情緒,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沉甸甸的。
玄奘第一個動了起來。
他緩緩解開安全帶,站起身,步履略顯沉重地走到主觀景窗前,面向那遙遠的金色光幕,雙手合十,深深躬身。
他沒有誦念超度的經文,因為伏羲氏并非消亡,而是化為了另一種永恒的存在。
他只是以一種最肅穆、最虔誠的姿態,行了一個漫長的敬禮。
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從他眼角滑落,飄散在飛船的人工重力環境中,折射著光幕微弱的光芒。
這不是軟弱的淚,而是為一種超越個體存在的偉大犧牲而流淌的悲憫與敬意。
孫悟空依舊站在原地,火眼金睛的光芒已經收斂,但那雙眸子深處,卻翻涌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復雜的情緒。
他親眼“看”到了伏羲氏的意識是如何分解、重組,如何將那極致的混沌強行約束、固化。
那不是力量的對抗,而是一種…規則層面的自我獻祭。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秩序,有時需要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來維系。
他緊握著金箍棒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一種前所未有的、超越了個體恩怨與爭斗的責任感,如同種子般在他心中破土萌芽。
他額頭的金箍傳來一陣微不可查的溫熱,那是“河洛密鑰”副本存在的微弱感應。
“呃…咕咚……”
八戒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打破了沉默。
他臉色還有些發白,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就…就這么沒了?那位…伏羲大神…就為了堵那個洞…”
他無法完全理解這種層次的犧牲,只覺得心里堵得慌,甚至隱隱有些后怕。
方才裂隙中溢出的那些瘋狂、絕望的情緒碎片,讓他深刻體會到,如果不是伏羲氏,他們可能早就瘋了或者變成白癡了。
他第一次對“秩序”的保護作用有了如此直觀而驚悚的認識。
沙僧沉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掌,然后又緊緊握住了胸前的骷髏項鏈。
伏羲氏的犧牲,讓他想起了自己鎮守流沙河時吞噬過往生靈的罪孽,以及如今戴罪之身尋求救贖的道路。
但伏羲氏的犧牲,境界遠高于他。
那是一種為無數陌生文明、為宇宙信息血脈而獻身的大慈悲、大擔當。
他感到自身的渺小,同時也有一股熾熱的力量在胸中涌動——贖罪,不應僅僅是為了自身的解脫,更應包含守護他人的意愿。
就在這時,玄奘忽然身體微微一顫,發出一聲極輕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