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這些人是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平日務農或做點兒小工,以此養家糊口。
那個文弱的書生名叫陳遠,是個屢試不第的秀才。
據他們交代,是各自村里的村正分別找到他們,說有一樁好買賣,只需假扮香客在佑順寺住上幾日,吃住自然有人安排,無需他們費心。
期間若有官兵來圍剿,他們便假裝抵抗一番然后被擒,事后每人都能得一筆不菲的銀錢。
找他們的人還信誓旦旦地保證,官府不過關押他們幾日做做樣子,不久就會放他們回家,絕無性命之憂。
“銀錢?”巴戎冷笑,“多少銀錢,就讓你們甘冒殺頭風險,假扮賊寇,對抗官兵?”
幾個村民報出的數目不一,但大致都在十兩左右。
這對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
而陳遠拿的最多,足足有十五兩。
他們七嘴八舌地訴說著自家的窘迫:有的是欠了租子,有的是家里要翻修房屋,有的是想湊錢娶親……
林青青一直靜靜聽著,目光落在那個自稱陳遠的書生身上。
此人雖和其他人一樣狼狽,但眉宇間鎖著的愁苦與羞愧,似乎更為深重。
到底是讀書人,還是有幾分羞恥心的。
等其他人說得差不多了,林青青才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種穿透力:
“陳遠,你來說。你既讀過書,就應該明事理,難道不知此事非同小可?僅僅為了一些銀錢,就敢參與到這等事情中來?那找你們辦事的人,除了許以錢財,就沒有用別的法子?你們就如此相信他的保證?就不怕當真因此收到官府的重責,乃至喪命嗎?”
陳遠被點名,身體猛地一顫,抬起頭時,臉上已滿是懊悔與無奈。
他避開林青青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聲音嘶啞帶著無盡的悔恨:“夫人,小人……小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家母沉疴已久,大夫說需雪參丸續命,此藥昂貴,小人囊中羞澀,借貸無門。村正李老栓找到小人時,小人本也猶豫,可他,他不僅許了銀錢,還……”
他嘴唇哆嗦著,似乎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還暗示,若小人不從,家中病母恐不得安寧。小人……小人一時糊涂,又心存僥幸,以為真是如他所說,只是走個過場。小人愧對圣賢教誨,愧對母親養育之恩啊!”
說罷,以頭搶地,痛哭失聲。
“村正李老栓?”顧晨捕捉到了這個名字,看向巴戎。
巴戎會意,立刻下令:“速去將羊角溝村的村正李老栓帶來。”
等待的過程中,營帳內一片寂靜,只有陳遠壓抑的哭泣和其他村民粗重的喘息聲。
韓奎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暗自慶幸,幸虧這件事不是他親自出面去辦的。
否則,他當堂就會被巴戎給拿下法辦了。
不多時,士兵押著一個五十多歲、穿著粗布衣衫、滿臉驚惶的老者進來,正是李老栓。
他一看帳內陣勢和跪了一地的村民,腿一軟就癱倒在地,不等發問,便連連磕頭,哭嚎起來: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小人也是被逼無奈啊!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攥在別人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