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川被縣令李源破格提拔為縣丞的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永安縣的官場和上層社會,激起了軒然大波。
縣丞,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一縣的二把手。這個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著。縣尉張猛,覺得自己勞苦功高,早就該升了;主簿錢老先生,自認是三朝元老,論資排輩也該輪到他了;還有縣里那幾個傳承百年的大族,趙家、孫家,都想讓自家的子弟坐上這個位置。
結果,誰也沒想到,這塊大肥肉,竟然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給一口吞了。
一時間,各種不滿、嫉妒、猜疑的暗流,在縣衙內外洶涌澎湃。
項川上任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壓力。
他去拜訪各房的同僚,收到的,要么是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要么是冷冰冰的無視。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要求各房將積壓的卷宗整理出來,送到他這里——也被以各種理由拖延。
戶房說人手不夠,工房說圖紙找不到了,吏房干脆說主事的書吏病了,得等幾天。
最直接的挑釁,來自縣尉張猛。
張猛是個粗人,軍旅出身,掌管著縣里的治安和兵備。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看人的眼神,總是帶著一股審視和不屑。
在一次縣衙的例會上,項川提出了他之前對李源說過的,關于組建“武裝商隊”以應對匪患的建議。
話音剛落,張猛就“嚯”地一下站了起來。
“項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他聲如洪鐘,震得人耳朵嗡嗡響,“讓商人自己武裝起來?那不是成了私兵了嗎?萬一他們跟匪徒勾結,或者干脆自己當了匪徒,這個責任誰來負?我看,項大人你這是在動搖我永安縣的國本!”
一頂大帽子,直接就扣了上來。
其他幾個跟張猛交好的官員,也立刻出聲附和。
“張縣尉言之有理啊。商人重利,毫無信義可言,怎可將刀兵之事托付于他們?”
“依我看,還是該增派兵力,由張縣尉帶隊,犁庭掃穴,方為上策!”
這群人一唱一和,明擺著是在給項川難堪。
項川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怒意。等他們說完了,他才慢悠悠地開口:“張縣尉,請問,縣里一年的兵備預算是多少?”
張猛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三百兩銀子,外加兩千石糧食。”
“那請問,要剿滅城外黑風寨的那伙匪徒,需要增派多少人手,耗時多久,花費多少?”項川追問道。
“這個……”張猛被問住了。他只是隨口一說,哪有仔細算過。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說:“至少……至少要一百精兵,三個月,花費……不下五百兩!”
“也就是說,我們不僅要把全年的預算都投進去,還得額外再掏二百兩,對嗎?”項川笑了,“那請問張縣尉,這多出來的二百兩,是從天上掉下來,還是從百姓身上刮下來?”
張猛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項川沒有理他,繼續說道:“我的方法,不需要縣里多花一文錢。商隊自己出錢買武器,自己雇護衛。我們官府,只需要制定規則,發放牌照,并派人監督。出了事,吊銷他們的牌照,追究他們的責任。這叫‘以商治盜’,花別人的錢,辦我們自己的事。孰優孰劣,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