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的燭火,被這句話凍得凝滯。
謝緒凌沒有立刻下令,他只是走到窗邊,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窗。夜風裹脅著寒氣灌入,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京城的萬家燈火在他腳下綿延,一片虛假的繁榮。
“去查。”他沒有回頭,命令下給了那名查到陶窯的親衛(wèi),“那片廢棄陶窯,現(xiàn)在歸誰管,做什么用,里面有什么人。我要知道所有事。”
“是。”親衛(wèi)轉(zhuǎn)身,腳步無聲地消失在門外。
慕卿潯端起那杯早已失了溫度的牛乳,卻沒有喝。她看著杯中乳白色的液體,像是在看一盤被人精心攪渾的棋局。
“安樂侯,”謝緒凌終于轉(zhuǎn)過身,“他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腦子。”
“棋子,是不需要腦子的。”慕卿潯將杯子放回桌上,發(fā)出一聲輕響,“只需要被人放在對的位置上。”
一個無足輕重的勛貴,一個聲色犬馬的紈绔,恰恰是最好的棋子。因為所有人都不會提防他,更不會將他與“謀逆”二字聯(lián)系在一起。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
不到半個時辰,去而復返的親衛(wèi)便再次出現(xiàn)在書房門口。
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他身后還跟著兩名護國府的護衛(wèi),其中一人的衣襟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手臂上還有清晰的抓痕,雖然處理過,但依舊能看出當時的狼狽。
領(lǐng)頭的親衛(wèi)單膝跪地,頭垂得很低。
“將軍,夫人。屬下無能。”
謝緒凌的身體繃緊了。“說。”
“那片陶窯,連同山莊,在三年前就由安樂侯府轉(zhuǎn)到了其妻弟周七名下。”親衛(wèi)的回話依舊沉穩(wěn),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怒火,“這個周七,仗著姐姐是安樂侯夫人,姐夫是吏部侍郎王崇,在城西橫行霸道,人稱‘周閻王’。”
吏部侍郎,王崇。
又一個名字被拋了出來,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越收越緊。
“屬下等人奉命前去查問,才到莊子門口,就被周府的家丁攔住了。”那名衣襟破損的護衛(wèi)忍不住接過了話,他的拳頭攥得死緊,“他們態(tài)度蠻橫,說那是私人府邸,不許任何人靠近。”
“我們亮明了護國府的腰牌。”另一名護衛(wèi)補充道。
“他們怎么說?”慕卿潯問。
那護衛(wèi)的臉漲紅了,似乎是奇恥大辱。“他們說……護國府管的是軍國大事,少拿雞毛當令箭,管到他們爺?shù)念^上。”
“我提了夫人的名號。”最先開口的護衛(wèi)聲音更沉了,“我說,此事關(guān)乎人命,是護國公夫人的鈞令。”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