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看著他,看著這個心思深沉、智多近妖,永遠用一層溫潤無害的病弱外殼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的男人。
此刻,他卻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與偽裝。
沒有試探,沒有算計,甚至沒有完全清醒的意識。
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話,只是源于一種最本能的、下意識的……關心。
沈青凰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見過他運籌帷幄的模樣,見過他虛弱無害的模樣,也見過他被逼出殺意的模樣。
卻從未見過,這樣卸下了一切心防,只憑本能行事的裴晏清。
那抓著她手腕的手,明明因失血而冰涼,卻仿佛帶著一股奇異的溫度,順著她的肌膚,一路燙進了她的心底最深處。
一時間,她竟忘了掙脫,也忘了言語。
周遭的空氣仿佛在那一瞬凝固了。
藥房里只有爐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與兩人一觸即分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寂靜。
沈青凰垂眸,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淺淡的指印。那只手的主人已經在觸碰到她的瞬間,如同被燙到一般,閃電般地縮了回去。
可那微涼的觸感,和他那句沙啞模糊的“別碰……燙”,卻像一道無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感知里。
她緩緩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裴晏清已經退后了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分親密的距離。
他一手扶著藥柜,另一只手掩在唇邊,發出一連串壓抑的低咳,仿佛方才那個果決地抓住她手腕的人不是他。
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不自然的薄紅,不知是因高熱未退,還是別的什么。
“你怎么過來了?”沈青凰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
她收回手,將那只被燙紅的手指藏入袖中,動作平穩地拿起蒲扇,繼續扇著爐火,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顆古井無波的心,亂了。
“咳咳……聞到藥味,便過來看看?!迸彡糖宓穆曇粢琅f沙啞,卻恢復了幾分平日里的清冷疏離,“世子妃……辛苦了?!?/p>
他刻意加重了“世子妃”三個字,像是在提醒她,也在提醒自己,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一道不可逾越的身份鴻溝。
沈青凰心中那絲剛剛冒頭的異樣情緒,瞬間被這三個字澆得冰冷。
她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譏誚弧度。
是啊,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