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臉色由青轉白。他可以仗著資歷和蕭夜瀾的信任,給柳驚鴻一些不軟不硬的釘子碰,但他絕不敢接下這頂“僭越”的帽子。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辯解,異變突生。
一直跟在春兒身后,存在感極低的綠萼,不知何時走到了春兒的側前方。她手里也捧著一個小托盤,上面放著一碗剛沏好的熱茶,是給王妃備著潤口的。
就在福伯與柳驚鴻對峙的當口,綠萼的腳下似乎被一顆石子絆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一傾。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
她手中的托盤失了準頭,那碗滾燙的熱茶,不偏不倚,大半都潑在了福伯那只橫在身前的手臂上。
“嘶——”
福伯倒吸一口涼氣,被燙得猛地縮回手,衣袖瞬間濕了一大片,皮膚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他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臉,第一次出現了控制不住的扭曲。
“你這該死的奴才!”福伯又驚又怒,回頭便要呵斥。
綠萼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托盤和茶碗摔在地上,碎成幾片。她不住地磕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王妃恕罪!福管家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該死!”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春兒嚇得小臉煞白,想去扶綠萼,又不敢動。遠處看熱鬧的下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沖撞王妃,沖撞管家,還打翻了茶水燙傷了人,這小丫頭今天怕是活不成了。
然而,柳驚鴻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看都沒看地上抖成一團的綠萼,反而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捂著手臂的福伯,語氣里滿是譏誚。
“福伯,這就是你說的‘耳聰目明’?一個丫頭端著茶都站不穩,你離她那么近,竟也不知道讓一讓?還是說,你這總管家的威風太大,嚇得小丫頭腿軟了?”
福伯被她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氣得心口發悶,痛感和怒火交織,讓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柳驚鴻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聲音陡然轉冷。
“沖撞主子,笨手笨腳,確實該罰。”她掃了一眼地上的綠萼,隨即又將目光釘在福伯臉上,“不過,一個丫頭犯錯,自有我這個王妃來處置。倒是福伯你,在本王妃面前大呼小叫,還想對本王妃的人動手,這又是什么規矩?”
福伯被她問得一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情急之下失了態。
柳驚鴻不再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那輕飄飄的衣袂,幾乎擦著福伯的鼻尖。
“春兒,把食盒提上。”
“是,王妃!”春兒如蒙大赦,連忙跟上。
走到書房門口,柳驚鴻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綠萼,和臉色鐵青的福伯。
“至于這個丫頭,”她語氣淡漠,“罰她一個月不許出院門,就在我房里打掃,什么時候學聰明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說完,她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這算什么懲罰?
不能出院門,在王妃房里打掃?這不就是從一個普通的三等丫鬟,直接變成了王妃的貼身近侍嗎?這哪里是罰,分明是天大的賞!
福伯捂著被燙紅的手臂,看著柳驚鴻消失的背影,再看看地上那個還在發抖的小丫頭,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他縱橫王府內院幾十年,從未吃過這樣的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