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的穿著漿洗得發白卻整潔的粗布衣裳;有的還裹著厚厚的棉襖,臉色帶著病后的蒼白;有的拄著拐杖,腿上纏著繃帶;有的懷里抱著懵懂的孩童…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感激和深深的不舍。他們手中,幾乎都捧著東西。
沒有金銀珠寶,沒有綾羅綢緞。只有柳溪鎮人傾其所有、最質樸也最厚重的心意。
白發蒼蒼的老婆婆,顫巍巍地捧著一籃子還帶著露水的新鮮雞蛋,雞蛋下面墊著干凈的稻草。
面黃肌瘦的漢子,肩上扛著一小袋磨得精細的糙米,袋子口扎得緊緊的。
年輕的小媳婦,挎著一個蓋著藍花布的竹籃,里面是剛蒸好的、散發著麥香的雜糧饅頭。
幾個半大的孩子,合力抬著一小壇自家腌制的咸菜,壇口封著黃泥。
還有獵戶打扮的中年人,捧著一塊硝制好的、柔軟厚實的獸皮…
甚至,幾個曾經在隔離區陷入狂亂、被林玄他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漢子,此刻也站在人群中,眼神中充滿了后怕與感激,手里捧著剛砍下的、還帶著青翠葉芽的柳樹枝條(寓意驅邪平安)。
當林玄、秦越人、墨離三人的身影出現在慈濟堂門口時,原本嗡嗡的聲浪瞬間安靜下來。千百道目光,如同實質般聚焦在他們身上。那目光里蘊含的情感是如此純粹而熾熱——感激、崇敬、不舍、祝福…
“噗通!”
不知是誰先帶頭,人群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對著慈濟堂的方向,深深叩拜!
“林神醫!秦先生!墨離小哥!恩公啊——!”
“再造之恩!柳溪鎮永世不忘!”
“求恩公們一路平安!早日歸來!”
“這點心意…請務必收下!是我們全鎮人的一點念想…”
呼喊聲、哭泣聲、懇求聲交織在一起,匯聚成一股撼動人心的洪流,沖擊著三人的耳膜和心靈。
饒是秦越人心如冰石,此刻也不禁動容。他負手而立,身形依舊挺拔,但緊抿的唇角卻微微軟化。墨離則早已紅了眼眶,手足無措地看著跪倒一片的鄉親,嘴里喃喃著:“這…這怎么使得…快起來…大家快起來…”
林玄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暖流與酸澀。他大步上前,走到人群最前方,對著跪倒的鎮民,深深作了一揖。
“鄉親們!快快請起!”他的聲音灌注了真氣,清晰而溫和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柳溪鎮遭此大難,非一人一地之過。我等行醫濟世,分所當為!能助大家渡過此劫,亦是醫者本心!這心意…”他目光掃過那些帶著露水的雞蛋、精細的糙米、溫熱的饅頭、厚實的獸皮…“太重了!太重了!鄉親們生活不易,重建家園處處需要!還請收回!你們平安康泰,重建家園,便是對我等最好的謝禮!”
“林神醫!”一位須發皆白、被兩個年輕人攙扶著的耄耋老者顫巍巍地抬起頭,他是柳溪鎮最年長的宿老,德高望重。老人渾濁的眼中含著熱淚,“您和秦先生、墨離小哥,是老天爺派來救我們的活菩薩啊!這點東西,是我們全鎮人湊的,是我們的一片心!您要是不收…我們…我們于心何安?我們…我們不起來!”老人說著,又要叩頭。
“老人家!”林玄連忙上前一步,穩穩托住老人的手臂,不讓他拜下去。他感受到老人枯瘦手臂上傳來的顫抖和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心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他環視著依舊跪地不起、目光殷切的眾人,知道再推辭便是辜負。
“好…好!”林玄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鄉親們的心意…我們…領了!”他再次深深一揖,“林玄代秦先生、墨離,謝過柳溪鎮的父老鄉親!”
聽到林玄終于肯收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如釋重負的歡呼和更加激動的哭泣。
“但糧食、肉食,我等遠行不便攜帶,且鎮中重建更需口糧!”林玄話鋒一轉,語氣懇切而堅定,“這些米糧、雞蛋、饅頭、咸菜,還請蘇姑娘代為收下,分發給鎮中老弱病幼,以及幫助重建出力最多的鄉親!至于這獸皮…”他看向那位獵戶,“倒是御寒的好物,我們便收下了。還有這柳枝,寓意平安,我們也收下幾枝,帶著鄉親們的祝福上路!”
林玄的安排合情合理,又照顧了所有人的心意。眾人再無異議,紛紛起身,臉上洋溢著滿足和欣慰的笑容。在蘇沐雨的指揮下,幾個健壯的婦人連忙上前,小心地將那些承載著厚重心意的食物收攏起來。那位老獵戶則將硝制好的柔軟獸皮和一束帶著露珠的青翠柳枝,鄭重地交到墨離手中。
“林神醫!秦先生!”一個曾經在隔離區被秦越人金針救回性命的中年漢子,紅著眼眶擠到前面,手里緊緊攥著一柄樣式古樸、刃口磨得雪亮的短柄柴刀,“俺…俺叫王大山!這條命是您幾位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沒啥值錢東西…這是俺爹當年打獵用的家伙,結實得很!您幾位路上…防個身也好!”他不由分說,將柴刀塞進離他最近的墨離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