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柳溪鎮(zhèn)卻已醒來。
>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慈濟(jì)堂,
>手中捧著的不止是謝禮,
>更是沉甸甸的命與心。
>神醫(yī)之名悄然扎根,
>而西北的陰影,正等待著下一個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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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前的黑暗最為濃稠,但柳溪鎮(zhèn)卻比任何時候都醒得更早。慈濟(jì)堂后院簡陋的棚屋里,一點昏黃的油燈搖曳著,勾勒出三個沉默整理行裝的身影。空氣里彌漫著草藥、皮革和金屬器械混合的微澀氣味。
林玄將最后幾瓶蘇沐雨連夜趕制的“清心辟瘴丸”和“金瘡止血散”塞入一個厚實的牛皮背囊。他的動作穩(wěn)定,但眉宇間殘留著識海過度消耗后的淡淡疲憊。《素問》玉簡的虛影在意識深處緩緩沉浮,如同潮汐過后的礁石,吸納著黎明前最為純凈的天地清氣。秦越人則一絲不茍地檢查著他的針囊。九枚形態(tài)各異的金針被重新擦拭得寒光湛湛,分門別類插入特制的軟革隔層。他的指尖拂過針尾,動作輕柔如同對待稀世珍寶,眼神專注而冰冷,仿佛即將奔赴的不是兇險之地,而是一場早已洞悉病灶的手術(shù)。墨離正將他的新寶貝——“驚蟄筒”小心翼翼地組裝起來。這改良后的器械比破瘴筒更加緊湊,筒身刻滿了細(xì)密的導(dǎo)能符文,幾個精巧的旋鈕和卡槽預(yù)示著不同的模式。他將一包包顏色各異的藥粉(驅(qū)蟲、解毒、迷煙)和特制的金屬彈丸分裝進(jìn)腰間的特制皮匣,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計算著配比和射程。
沒有多余的言語。一種無形的默契和沉甸甸的使命感籠罩著小小的空間。黑石城與“血蛛”,如同懸在頭頂?shù)谋淅校?qū)散了所有離愁別緒,只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吱呀——”
后院通往前面藥堂的小門被輕輕推開。蘇沐雨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粗陶盆走了進(jìn)來,濃郁的米香混合著肉糜的香氣瞬間驅(qū)散了棚屋里的清冷。
“林神醫(yī),秦先生,墨離小哥,”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眼圈微紅,顯然是哭過,但臉上卻努力擠出溫暖的笑容,“天還沒亮,路上寒氣重。我熬了點肉糜粥,放了姜絲驅(qū)寒,快趁熱喝點暖暖身子。”她將陶盆放在棚屋中央一個充當(dāng)桌子的木墩上,又拿出幾個粗瓷碗。
“蘇姐姐…”墨離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零件,搓著手湊過去,“好香啊!正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林玄和秦越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林玄看著蘇沐雨強(qiáng)顏歡笑下難掩的擔(dān)憂,心頭微暖,溫聲道:“辛苦你了,蘇姑娘。”
秦越人只是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陶盆,算是回應(yīng)。他端起一碗粥,動作依舊優(yōu)雅,但速度卻不慢。滾燙的粥滑入喉嚨,暖意瞬間驅(qū)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這簡單的食物,蘊(yùn)含著柳溪鎮(zhèn)最質(zhì)樸的感激與牽掛。
三人沉默地喝著粥,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只有勺碗輕碰和墨離吸溜粥的聲音。蘇沐雨站在一旁,雙手絞著衣角,欲言又止。最終,她還是忍不住,低聲道:“阿芷…昨晚似乎安穩(wěn)了些,手指動了幾下…鐵牛大哥天沒亮就醒了,硬是拄著根木棍在后院走了兩圈,說…說不能拖后腿…”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你們…一定要小心!黑石城…聽著就讓人心頭發(fā)慌…那個‘血蛛’…”
“放心。”秦越人放下空碗,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我等自有分寸。柳溪鎮(zhèn),阿芷,鐵牛,便托付于你。按方調(diào)理,靜待其變。”他從懷中取出兩張墨跡已干的藥方,遞給蘇沐雨,“此乃阿芷后續(xù)調(diào)理的‘養(yǎng)魂固本湯’增減方,以及鐵牛‘續(xù)筋壯骨散’的配方。藥材我已看過庫房,足夠支撐兩月有余。若有急變,可尋附近郡縣‘回春堂’掌柜孫老,他欠我一份人情,見此方,必會援手。”
蘇沐雨雙手顫抖著接過藥方,如同捧著千斤重?fù)?dān),用力點頭,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嗯!沐雨記下了!定不負(fù)所托!”
就在這時,前堂藥鋪的方向,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語,很快便匯聚成一片嗡嗡的聲浪,如同蘇醒的蜂群。
天光,終于刺破了東方的云層,將第一縷淡金色的晨曦灑向大地。柳溪鎮(zhèn),徹底醒了。
“外面…怎么了?”墨離疑惑地探頭。
林玄和秦越人對視一眼,心中了然。三人放下碗筷,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開棚屋的門,走向前面藥堂。
眼前的景象,讓即使心志堅韌如秦越人,眼神也不由得微微一凝。
慈濟(jì)堂那扇簡陋的木門敞開著。門外,小小的曬谷場,乃至連接曬谷場的街道上,密密麻麻,黑壓壓地站滿了人!幾乎全鎮(zhèn)的男女老少,只要能下床走動的,全都來了!
他們有的穿著漿洗得發(fā)白卻整潔的粗布衣裳;有的還裹著厚厚的棉襖,臉色帶著病后的蒼白;有的拄著拐杖,腿上纏著繃帶;有的懷里抱著懵懂的孩童…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感激和深深的不舍。他們手中,幾乎都捧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