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批官銀在押送途中,竟被一伙膽大包天的土匪給劫了!十萬兩雪花銀,連同數(shù)十名押送官兵,無一幸免!”
朱管家語氣沉重:“天子震怒,下令老爺徹查此案。老爺接手后,雷厲風行,追查了一月不到,便發(fā)現(xiàn)此事絕非簡單的土匪劫掠,其背后……竟隱隱牽扯到朝中的某些官員!”
“就在老爺準備順著線索深入追查,要將那幕后黑手揪出來的時候……禍事發(fā)生了。”
朱管家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
“那背后之人,竟派人綁架了夫人!以此要挾老爺停止調(diào)查……”
他頓了頓,眼中涌出淚光:
“夫人……夫人她與老爺相守多年,情深義重,她深知此案關系重大,牽扯國本,更明白若老爺為此妥協(xié),必將一生良心難安,甚至可能釀成更大的禍患。”
“她……她為了不讓老爺陷入兩難境地,竟……竟在被關押之處,尋了短見,自戕殉節(jié)了!”
聽到這里,蕭衡與江晚寧皆是動容。一位弱質(zhì)女流,竟有如此剛烈決絕的氣節(jié),令人敬佩又心痛。
“夫人罹難,老爺悲慟欲絕,卻也更加堅定了徹查到底的決心。最終,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確實揪出了一名牽扯其中的官員,那人也被依法問斬。”
“可是……”
朱管家又是一聲長嘆,充滿了無奈,
“老爺?shù)莫氉樱Y少爺,卻因此事與老爺產(chǎn)生了難以化解的心結。”
“知禮少爺認為,若非老爺執(zhí)意追查此案,夫人就不會遭此毒手。況且,少爺自己也有了妻兒,他害怕……只要老爺還坐在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上,掌管著刑獄,就難保不會再次得罪權貴,家人的安危將永遠懸于刀口之上。他……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所以,在夫人去世后不久,知禮少爺便帶著他的妻兒,離開了帝都,尋了一處偏遠寧靜的小村落定居,至今……已有五年未曾回府了。這偌大的賀府,便只剩下老爺孤身一人,與老奴這些不愿離去的下人守著……”
朱管家說完,屋內(nèi)陷入一片沉默。只有賀明憲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聲,在寂靜中輕輕回響。
當聽到“官銀被劫”、“牽扯朝中官員”這幾個關鍵之處時,蕭衡與江晚寧幾乎是同時抬起眼,目光在空中交匯,俱是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銳芒。
這件事,聽起來絕非簡單的貪腐或官匪勾結那么簡單。其發(fā)生的時間點、涉及巨額官銀、以及背后那不惜綁架朝廷命官家眷也要掩蓋真相的狠辣手段,隱隱與幽冥閣暗中布局、積蓄力量的行事風格有著某種微妙的契合。
蕭衡沉吟片刻,轉(zhuǎn)向朱管家,語氣慎重地問道:
“朱管家,賀大人當年查辦此案,結案之后,可曾再提起過?”
“是否有說過……此案還有什么未盡之處,或者有什么地方讓他覺得……不太對勁?”
朱管家聞言,皺起眉頭,努力在塵封的記憶中搜尋著。他仔細回想了好一會兒,才不太確定地說道:
“被王少俠這么一提,老奴倒是想起一件事……那是在案子了結后,大概過了兩三個月的光景。”
“有一天夜里,老奴給老爺送安神茶,走到書房外,隱約聽見老爺在里面踱步,嘴里反復念叨著什么‘不對’、‘全都錯了’之類的話。當時老奴也沒敢多聽,放下茶就趕緊退下了。”
他搖了搖頭,面帶愧色。
“老爺?shù)男宰佣灰仓獣裕P于大理寺的公務,他向來嚴謹,從不在外人面前,哪怕是我們這些身邊人面前多言半句。”
“具體老爺當時指的是什么,老奴實在是不清楚。恐怕……恐怕要等老爺清醒之后,二位親自詢問了。”
線索似乎在這里又模糊了起來,但“不對”、“全都錯了”這幾個字,卻在蕭衡和江晚寧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懷疑。
賀明憲當年,很可能也察覺到了案件背后更深層的疑點,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或者受到了某種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