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三天。
腳下的土地不再是干裂的黃色,而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如同琉璃碎裂后的青黑色。每一步踩上去,都發(fā)出“咔嚓”的輕響,仿佛隨時會徹底崩解。
隊伍停了下來。
不是因為疲憊,也不是因為爭吵。
前路,斷了。
眼前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xiàn)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但那并非尋常的懸崖。鴻溝之中,沒有底,只有一片緩慢攪動、令人頭暈目眩的混沌。無數(shù)破碎的空間碎片像鏡子一樣懸浮著,彼此擠壓、碰撞,折射出光怪陸離的景象。有的碎片里是倒懸的山脈,有的里面是燃燒的森林,還有的只是一片純粹的黑暗。這些景象一閃而逝,隨即被新的碎片吞沒、撕裂。
這是一片由空間本身構成的,死亡的海洋。
“這……這是什么鬼東西?”張遠的聲音干澀,他撿起腳邊一塊拳頭大的青黑巖石,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巖石沒有下墜,甚至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它飛入那片混沌的瞬間,就像一滴墨水滴進了大海,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不是被吞噬,也不是被粉碎,就是單純地、徹底地……消失了。
“老天……”一個傭兵癱坐在地,臉上是徹底的死灰。
絕望,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濃郁。之前的絕地,至少還有路可走。而現(xiàn)在,他們面前是一堵由世界本身的規(guī)則碎片構成的,無法逾越的墻。
“項川!”張遠猛地轉身,沖著項川咆哮,“這就是你說的路?!這就是你說的,她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這他媽是條絕路!”
他的憤怒不再是針對洛冰璃,而是直指這個一直以來都如同神明般引領著他們的男人。
洛冰璃沒有理會爭吵,她蹲下身,顫抖的手指快速翻動著那卷古籍。書頁在沒有風的環(huán)境里嘩嘩作響。終于,她停在了某一頁。
“虛無海?!彼哉Z,像是確認,又像是宣判,“古籍記載,世界邊緣,規(guī)則崩壞,空間亂流匯聚成海,名曰‘虛無’。生靈誤入,神魂俱滅,永不超生?!?/p>
“永不超生……”張遠重復著這四個字,忽然神經(jīng)質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好一個永不超生!我們早就死了!從踏進這片鬼地方開始就死了!”
“安靜?!?/p>
項川的聲音依舊平淡,他抱著唐玉音,走到那片混沌的邊緣,仿佛在欣賞一幅奇異的畫卷。
“你還叫我安靜?!”張遠血氣上涌,指著那片虛無,“你告訴我,怎么過去?!飛過去嗎?還是你一拳把這片天都打穿?!”
“你的書!”張遠又轉向洛冰璃,“你的破書上,有沒有寫怎么過去?!”
“沒有!”洛冰璃的聲音也帶上了火氣,“書上只寫了‘絕地,勿入’!”
“廢物!都是廢物!”張遠狀若瘋癲。
一直沉默的錢伯,用他的鐵棍在地上敲了敲,發(fā)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海是渡人的,也是吞人的。”老人沙啞地開口,“這片海,只吞,不渡?!?/p>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隊伍中響起了壓抑的哭聲。
項川卻像是完全沒有被這氣氛感染。他甚至伸出手,探向那片虛無海的邊緣。他的指尖在距離那些空間裂隙一寸的地方停下,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撕扯和湮滅一切的力量。
“真有意思?!彼_口,是對所有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天然形成的空間迷宮。每一道裂隙的背后,都可能是一個獨立的、瞬生瞬滅的小世界。創(chuàng)造這里的力量,遠超你我的想象?!?/p>
“我們不想知道它有多厲害!”張遠崩潰地大吼,“我只想活下去!”
“那就閉嘴,然后看著?!表棿ㄊ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