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相對的那一夜后,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層薄冰徹底消融。
北境的風雪似乎也變得柔和。
謝緒凌將輿圖鋪滿了整張桌案,手指點在運河與關隘的交界處。“這里的集市建起來,南來北往的商隊會多一倍。但要長久,必須有規矩。”
慕卿潯站在他身側,視線卻落在輿圖上那些空白的區域。“光有商隊不夠。北境苦寒,百年來都是戍邊之地,留不住人。要讓這里活過來,需要自己的根。”
“你的意思是?”謝緒凌側頭看她。
“我想辦官學。”慕卿潯說得平靜,卻擲地有聲,“不分男女,不問出身,只要是北境的孩子,都可以來讀書。府庫若是不夠,我來出。”
謝緒凌沒有絲毫猶豫。“好。”
他隨即召集了北境所有叫得上名號的文吏和鄉紳。
議事廳里,氣氛有些凝滯。
謝緒凌開門見山:“今日請各位來,是為商議在北境興辦官學一事。由慕姑娘主理。”
話音剛落,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便站了起來,是本地最有聲望的陳夫子。
“將軍三思!”陳夫子捶著胸口,“官學乃教化之根本,何等莊重!怎能讓一介女子主理?自古女子主內,相夫教子,從未有過女子干預政務、主掌教化之先例!此乃亂綱常之舉!”
他身后立刻有幾人附和。
“陳夫子言之有理啊,將軍。”
“女子辦學,聞所未聞,恐引人非議。”
慕卿潯并未動怒,她只是上前一步,對著眾人。“各位的意思是,只有男人才能讀書識字,只有男人才能保家衛國?”
陳夫子漲紅了臉:“強詞奪理!男主外,女主內,這是天理!”
“天理?”慕卿潯反問,“匈奴來犯時,可曾問過我北境百姓是男是女?戰火燒過來,死的難道只有男人?我親眼見過,女子也能拿起武器,也能為了守護家園流盡最后一滴血。她們可以死,卻不可以讀書,這又是什么道理?”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歪理邪說!”陳夫子氣得發抖,“你這是要動搖國本!”
“國本是民心,不是陳規。”慕卿潯毫不退讓,“北境要安穩,靠的不是幾本舊書里的綱常,是人心。是每一個在這里生活的人,都愿意把這里當成家。孩子們的書聲,比刀劍聲更能守住這片土地。”
謝緒凌一直沉默地看著她。此刻,他站起身,走到慕卿潯身邊。
他環視眾人,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慕姑娘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官學必須辦,誰有異議,可以現在退出,我絕不強求。但此事,不必再議。”
陳夫子臉色鐵青,拂袖而去。“荒唐!簡直是荒唐!”
余下的人面面相覷,再不敢多言。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