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墳地盤桓到下午,王鐵柱在老馬頭墳前又喝了幾杯悶酒,眼見日頭西沉,天色漸晚,王鐵柱便準備起身回家。
雖然這天色已然不早了,但他仗著自己是退伍兵,身手好,又熟悉山路,為了早點到家,執(zhí)意要抄近路回去。
他選的這條近路,是一條穿過老林子邊緣的羊腸小道。這條路比大路近上小半時辰,但平日里就少有人走,尤其是臨近傍晚,林子里光線暗得快,樹影幢幢,更添幾分陰森。
夕陽的余暉勉強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林間空地上投下斑駁陸離、搖晃移動的光斑,如同無數只窺伺的眼睛。周圍的樹木靜默地矗立著,枝椏扭曲,在愈發(fā)昏暗的光線下,形態(tài)開始變得怪異起來。林子里安靜得出奇,連平日里嘰嘰喳喳的鳥雀都銷聲匿跡,只有他踩在落葉和枯枝上發(fā)出的“沙沙”聲,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不知是不是酒勁上涌,又或是心理作用,王鐵柱總覺得后背涼颼颼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暗處跟著他。他加快了腳步,只想盡快穿過這片林子。
就在他走到林子深處,一處尤其昏暗的拐角時,忽然,前方隱約傳來一陣細微的、壓抑的啜泣聲。
王鐵柱腳步一頓,警惕地握緊了別在腰后的柴刀,低喝道:“誰?誰在那兒?”
哭聲戛然而止。
他凝神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一棵老槐樹的陰影下,似乎蜷縮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喂!說話!”王鐵柱又喊了一聲,慢慢靠近。
隨著距離拉近,他看清了那是一個穿著素白裙子的女子,正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聳動,似乎仍在哭泣。她蹲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腳踝,看樣子像是扭傷了。
“這位……大姐?你咋了?天都快黑了,咋一個人在這林子里?”王鐵柱放緩了語氣,但還是保持著距離。這荒山野嶺,突然冒出個獨身女子,實在蹊蹺。
那女子聽到他的問話,緩緩地、帶著一種柔弱無骨的姿態(tài),轉過了頭。
就在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向王鐵柱的瞬間——
王鐵柱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
這眉眼!這臉龐!
雖然此刻帶著淚痕,顯得更加楚楚可憐,但那彎彎的眉毛,挺翹的鼻梁,尤其是那雙含著淚光、欲說還休的眼睛……竟與他不久前在“養(yǎng)尸地”那座無名女墳前看到的照片上的女子,有八分神似!
只是照片是黑白的,帶著歲月的沉淀感,而眼前這張臉,鮮活,生動,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玉石般的光澤。美,確實極美,是一種帶著凄婉和脆弱的美,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護欲。但王鐵柱此刻感受到的,卻不是驚艷,而是一種從心底里鉆出來的、刺骨的寒意!
怎么會這么像?!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還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酒意也醒了大半。
那女子似乎沒有察覺到王鐵柱驟變的臉色,她用一方素白的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聲音如同出谷黃鶯,卻又帶著一絲勾人心魄的柔媚和委屈:“這位大哥……俺……俺是前面靠山屯的,叫……小翠。方才走路不小心,崴了腳,疼得厲害,實在是走不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