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柿柿不如意2（第1頁）

春節，張大力沒回老家。

鐵皮屋外，北京的雪下得稀薄，混著煤灰落在地上，黑一塊白一塊。三個兒子窩在屋里打牌，用撿來的撲克，邊角卷曲，背面印著“XX地產開盤大吉”。張大力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搓著凍裂的手，看遠處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又迅速熄滅——像他這些年攢下的希望。

他掏出一個老年機，是花二十塊錢在二手市場買的，屏幕裂了條縫，但能連WiFi。原本買來只為接電話，可某天收廢品時，聽見兩個年輕人聊：“現在連風水都能刷短視頻學！”

他好奇地點開一個叫“玄門真傳”的賬號。

視頻里，一個穿深青色唐裝的男人盤腿坐在蒲團上，背后掛著八卦圖，聲音低沉如鐘：“家中無妻，先看庭院。若樹木叢生，枝葉遮天，則陰氣過重，陽氣不升，主男丁孤寡，婚姻難成。此乃‘木煞壓宅’之象。”

張大力心頭一震，像被雷劈中。

他想起自家院子——五年前蓋樓時，為了“綠化”，也為了顯擺，他種了七八棵楊樹、槐樹，還有幾叢野灌木。夏天濃蔭蔽日，涼快是涼快，可屋里白天也得開燈；冬天枯枝如鬼爪，風一吹，嗚嗚作響，像哭喪。村里老人路過常搖頭：“老張，你家院子太陰，像墳地，不利子孫。”

他一直當耳旁風，如今卻字字入心。

那晚，他翻來覆去睡不著。鐵皮屋頂漏風，寒氣鉆進骨頭縫，可他心里燒著一把火。天剛蒙蒙亮，他就撥通老家鄰居的電話：“老李，幫我看看我家院子——樹還在嗎？”

“在啊，長得比樓還高！”老李笑，“你那杏樹今年開花了沒？”

“杏樹？”張大力愣住。

“你忘啦？前年你托我從集市買的，說‘杏’諧音‘幸’，能旺姻緣。我幫你栽在正中央呢！”

張大力想起來了。那是他聽一個算命瞎子說的，花五十塊買了棵小苗，讓鄰居代種。可后來忙于生計，早忘了這回事。

他立刻給三個兒子打電話，聲音發顫：“快！回村！把院子里的樹全砍了！一根枝都不能留！”

正月十五，元宵節。三個兒子坐夜班火車回村。張三扛斧頭，張四拎鋸子，張五提水壺——怕起火。村里人圍在院墻外看熱鬧，有人笑：“老張家瘋了？砍樹能變出媳婦？”

三天，他們砍光所有樹木。楊樹、槐樹、灌木，連那棵剛冒花苞的杏樹也沒留。院子空蕩蕩的，陽光第一次毫無遮擋地直射到水泥地面，刺得人睜不開眼。

張大力又照著視頻教程，在院子中央挖了個圓形花圃，直徑三步，取“三才”之意。他托人從鎮上花市買來月季、菊花、茉莉，還特意選了一棵三年生的杏樹苗——這次他親手栽下，根須舒展，朝東而立，因“紫氣東來，主姻緣初動”。

他還用紅磚圍邊，鋪上鵝卵石，擺了兩個青石凳。遠遠看去，還真像個“旺宅”：花團錦簇，陽光普照，再無半點陰翳。

村里人議論紛紛：“老張魔怔了！”“砍樹種花，能改命？”

可張大力不管。他每天澆水、施肥、除草，像伺候親兒子。手指被荊棘劃破，他也不停；夜里夢見花枯了，他驚醒后打手電查看。

奇跡似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