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臺星,應(yīng)變無停!驅(qū)邪縛魅,保命護(hù)身!定!”
話音未落,那滴蘊(yùn)含著純陽氣息的指尖血,已如閃電般精準(zhǔn)地點(diǎn)向“老蔫兒”的眉心——印堂穴,人身靈竅之所!
“啊——!”
指尖血觸及皮膚的剎那,“老蔫兒”口中發(fā)出了一聲絕非人類能有的、凄厲至極的尖銳慘叫,仿佛被滾燙的烙鐵灼傷。他整個身體如同觸電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四肢不自然地抽搐,臉上那女性化的媚態(tài)與怨毒交織,變得扭曲猙獰,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nèi)左沖右突,想要掙脫那滴指尖血的束縛,卻又被死死按住,無法離體。
陳歲安穩(wěn)住身形,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掙扎的“東西”,厲聲喝問,聲如洪鐘,震得屋梁似乎都在作響:
“何處孤魂?為何不去輪回,在此糾纏生人,侵占陽軀?有何冤屈,速速道來!若有半句虛言,定叫你魂飛魄散!”
那附身老蔫兒的女鬼,在純陽指血的鎮(zhèn)壓下,掙扎漸弱,似乎知道遇上了硬茬子。它(她)不再尖嘯,轉(zhuǎn)而發(fā)出嗚嗚的哭泣聲,依舊是那尖細(xì)的女聲,斷斷續(xù)續(xù),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悲涼,透過老蔫兒的嘴巴訴說起來:
“嗚……俺……俺叫小桃紅……是這十里八村唱二人轉(zhuǎn)的角兒……死得憋屈啊……死后,俺那沒良心的家人,嫌晦氣,把俺貼身的鋪蓋、衣裳……全……全給扔到了那亂葬崗子……嗚嗚……俺魂魄沒個倚靠,無處可去……就只能……只能附在這床俺最稀罕的被子上……俺冷啊……凍得受不了哇……就想要回俺的被……俺的衣裳……”
陳歲安聽明白了。這不是那種主動害人的惡煞,更像是個無處申冤、執(zhí)著于身前物的“窩子鬼”(依附于物品的鬼魂)。他語氣稍緩,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小桃紅,你陽壽已盡,陰陽兩隔,此地已非你安身之所!老蔫兒父子乃陽世之人,你強(qiáng)占其軀,搶奪其被,已是有違天道!念你生前凄苦,死后漂泊,且未曾真正害人性命,尚有超度之機(jī)。”
他略一停頓,給出條件:“你若肯自行離去,放下執(zhí)念,我陳歲安可請身后‘仙家’做主,將你的鋪蓋衣物,于十字路口凈地焚化,度你香火錢紙,助你脫離苦楚,另尋歸宿,免受那永世漂泊、日漸消散之苦!你可愿意?”
那女鬼(小桃紅)沉默了下來,附身的老蔫兒低著頭,只有肩膀在微微聳動,似乎在權(quán)衡,在掙扎。那床大紅被子和那件桃紅衣服,是她死后唯一的“家”,放棄它們,意味著真正的“無家可歸”。但陳歲安給出的條件,又指向了一條可能的出路。
最終,附身狀態(tài)的老蔫兒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陳歲安不敢怠慢,知道此事宜早不宜遲。他立刻對躲在被窩里發(fā)抖的小栓喝道:“小栓!別躲了!不想你爹沒命就趕緊起來!去找個瓦盆,準(zhǔn)備黃紙(燒紙)、香燭,快!”
小栓被他一喝,勉強(qiáng)鼓起勇氣,連滾帶爬地下炕準(zhǔn)備。
陳歲安則讓那被附身的老蔫兒抱著那床大紅被子和那件女人衣服,跟著他走到院門外,尋了一處僻靜、無人經(jīng)過的十字路口。
他用隨身攜帶的朱砂,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留出一個缺口,意為“只出不進(jìn)”。然后讓“老蔫兒”將被褥衣物置于圈中。他點(diǎn)燃三炷香,插在圈外,又讓小栓將大量黃紙錢放在旁邊。
陳歲安立于圈前,神色肅穆,手掐法訣,口中清晰而沉緩地誦念《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咒語聲中,他點(diǎn)燃一張符紙,丟入圈中的被褥之上。干燥的布料遇火即燃,橘紅色的火焰“呼”地一下竄起老高,貪婪地吞噬著那鮮艷的緞面和棉絮,發(fā)出“噼啪”的輕微爆響。
隨著火焰升騰,奇異的一幕出現(xiàn)了。在跳躍的火光與蒸騰的熱浪中,隱約可見一個穿著舊時戲服、身段窈窕的女子虛影,從火焰中緩緩站起身來。她不再是那副怨毒猙獰的模樣,面容清晰了不少,依稀能看出生前俏麗的輪廓。她對著主持法事的陳歲安,方向鄭重地、姿態(tài)優(yōu)美地微微一福,像是謝過他的超度之恩。
隨即,一陣莫名的旋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燒化的紙灰打著轉(zhuǎn)兒上升。那女子的虛影也隨之變得模糊、透明,最終如同青煙一般,隨風(fēng)緩緩消散在了凜冽的空氣中。
就在女子虛影消散的剎那,站在圈外的老蔫兒雙腿一軟,“咕咚”一聲癱倒在地。他臉上那駭人的妝容,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消散,很快就恢復(fù)了他原本那黑糙糙的模樣,只是異常蒼白,毫無血色。
過了一會兒,老蔫兒悠悠醒轉(zhuǎn),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和極度的疲憊,他茫然地看著四周:“我……我咋在這兒……”
陳歲安上前扶起他,簡單說了經(jīng)過。老蔫兒聽完,再看看那堆已經(jīng)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許黑灰和殘骸的被子衣物,臉上血色盡褪,后怕得渾身直哆嗦,對著那堆灰燼連連作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陳歲安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地告誡道:“蔫兒叔,往后長點(diǎn)記性吧。路邊的衣裳,尤其是鋪蓋,別瞎撿!有些便宜,沾不得!”
老蔫兒把頭點(diǎn)得像小雞啄米,這輩子,這個教訓(xùn)他是刻在骨頭里了。
處理完這邊,陳歲安婉拒了老蔫兒父子千恩萬謝的留飯,惦記著自家院里的殺豬菜。他轉(zhuǎn)身朝著自家那熱鬧的院子走去,空氣中似乎已經(jīng)飄來了酸菜、血腸和豬肉燉煮在一起的濃郁香氣,那才是鮮活、踏實(shí)的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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