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皇帝終于開口了。
喧鬧的大殿,剎那間安靜下來。
“你有什么話說?”
謝緒凌抬起頭,迎向那道至高無上的視線。他沒有去看李彥,也沒有去看那些朝他潑臟水的政敵。
他出列,走到大殿中央,與張承、李彥并立。
“臣,無話可說。”
三個字,平靜,淡漠。
李彥的臉上,劃過一絲的色。在他看來,這是無力辯駁的默認。
皇帝的指節,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又一下。
“無話可說?”皇帝重復了一遍,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朕的將軍,被人指著鼻子罵擁兵自重,卻無話可說?”
“戰場之事,當以戰論,非口舌之爭。”謝緒凌回答,“北境之敗,非戰之罪,實乃算計之失。”
“哦?”皇帝來了興趣,“如何算是算計之失?”
“蠻族騎兵,來去如風,利在速戰。我大周軍隊,長于步戰結陣,利在堅守。王尚書以我之短,攻敵之長,驅使步卒在平原上與蠻族鐵騎決戰,此為一失。”
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在復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戰報。
“北境冬季苦寒,糧草運輸艱難。蠻族可掠奪為生,我軍卻需千里轉運。王尚書不計損耗,將大軍駐于關外三百里,補給線過長,風雪稍大便有斷絕之虞。此為二失。”
“蠻族狡詐,慣用誘敵之計。王尚書貪功冒進,為小利而棄全局,孤軍深入,致三軍陷于絕地。此為三失。”
他每說一“失”,李彥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謝緒凌這番話,看似在分析戰局,實則句句都在印證王忠的愚蠢無能。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個字,卻將李彥之前所有關于“消極避戰”的指控,都駁得體無完膚。
在這樣愚蠢的指揮下,去作戰是送死,不作戰才是保存實力。
“陛下,”謝緒凌最后說,“一支軍隊的根基,不在于將,而在于兵。一支軍隊的命脈,不在于勇,而在于糧。兵無戰心,糧無保障,縱有名將,亦是回天乏術。護國府的兵,之所以能守住雄關,非為臣一人,而是因為他們身后,有充足的軍備,有通暢的糧道。”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一支只知沖鋒陷陣的軍隊,是利刃。而一把沒有刀鞘,沒有后勤的利刃,只會傷到握著它的人。”
大殿里,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聽出了他話里的深意。
他不是在為自己辯解,他是在給皇帝上課。他在告訴皇帝,你需要的不只是一把刀,你更需要一個能管好刀,能為刀提供保障的人。
這時,一直沉默的太傅林文正,緩緩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