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殊途抉擇
八卦圖中央,李曉如同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劇烈的疼痛和痙攣。碧霞臨死前那極致的痛苦、絕望和怨恨,如同燒紅的烙鐵,不是燙在皮膚上,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留下了永世難以磨滅的恐怖印記。之前的恐懼早已被這強行灌注的、感同身受的巨大悲憫和一種沉甸甸的、幾乎要壓垮他的使命感所取代。他終于理解了,纏繞他的并非純粹的惡意,而是一段泣血的歷史,一個被時代吞噬的冤魂。
陣外,那凝聚的怨靈因李曉那聲充滿共情與理解的“冤枉”和趙景書抓住瞬息時機注入的純陽精血與喝問,而出現了極其短暫卻至關重要的停滯。她扭曲翻涌的身影在濃霧中微微晃動,那雙怨毒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了除仇恨之外的、極其細微的茫然與困惑,仿佛沉睡百年的靈智被那滴蘊含生機的精血和那聲共鳴的哀鳴強行喚醒了一縷微光。
但這平衡脆弱得如同蛛絲。那滔天的怨恨如同被短暫堤壩阻攔的洪水,仍在后方瘋狂蓄積著下一次更猛烈沖擊的力量。周圍的陰風再次開始低沉嗚咽,溫度重新急劇下降,青銅鈴鐺震顫得更加劇烈,發出瀕臨破碎的哀鳴。碧霞的靈體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和抗拒的嘶吼,似乎在本能地抗拒著溝通,只想將眼前這些打擾她長眠、試圖“欺騙”她的生靈徹底拖入永恒的黑暗,與她一同承受那無邊的痛苦。
趙景書汗濕重衣,臉色微微發白,維持陣法和與怨靈正面抗衡消耗了他巨大的精力和元氣。他知道,這短暫的停滯是他們最后的機會,必須在下次沖擊到來前做出決斷。
“鐘誠!林薇!加固陣法!不惜代價,爭取時間!”趙景書低喝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沙啞。
鐘誠毫不猶豫,立刻將早已準備好的數張閃爍著金光的、材質特殊的符箓,以極快的手法拍打在幾面即將破裂的令旗上。符箓融入旗面,令旗的光芒暫時穩定了一些,但依舊明滅不定,顯然支撐得極為勉強。林薇則強忍著大腦被負面能量沖擊的眩暈和惡心,快速操作著便攜式能量穩定器,將其功率推到最大,發出一種低頻率的、能干擾能量凝聚的特殊聲波,試圖為趙景書爭取寶貴的思考時間。
趙景書快步走到幾乎虛脫、意識模糊的李曉身邊,將他半扶起來,目光銳利如刀,語速極快卻清晰無比:“李曉!撐住!聽著,我們現在必須立刻做出選擇!沒有時間猶豫了!”
李曉艱難地抬起頭,眼神雖然渙散,卻充滿了之前沒有的決絕和一種深切的悲慟:“趙主任……我……我看到了……她太冤了……太慘了……”
“我明白。正因如此,我們才不能簡單地、粗暴地消滅她。”趙景書語氣急促而凝重,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但她的怨氣已近乎完全失控,化為‘厲煞’,強行溝通安撫的成功率極低,且極度危險,我們很可能全部交代在這里!”
他目光如電,快速掃過周圍再次開始激蕩的能量場,語速更快:“面對如此強大的怨靈,通常有兩種處理方式。其一,是集結力量,動用重型法器甚至申請‘特殊許可’,強行將其打散甚至徹底湮滅。以分局的能力和后備力量,可以做到。但這樣做,弊端極大:首先,過程極其兇險,能量對沖可能產生爆炸性后果,極大波及在場所有人,甚至可能牽連附近村民;其次,治標不治本,如此強烈的怨念即便被打散,其核心殘留能量也可能污染此地地脈,未來百年此地都可能成為陰煞不絕、事故頻發的絕地,遺禍無窮;最關鍵的是,這等于用一種暴力徹底否定了她的冤屈,掩蓋了歷史真相,有違天道人倫,甚至可能在我們心中種下心魔,后患無窮!”
李曉聞言,猛地搖頭,聲音嘶啞卻堅定:“不!不能這樣!她已經夠苦了!不能再讓她魂飛魄散!不能!”
“那么,就只有第二條路可走。”趙景書沉聲道,眼神無比嚴肅,“化解其執念,為其昭雪,讓她自己放下仇恨,心甘情愿重入輪回。這是最根本、也是最人道、最符合天道的方式。但是,這條路更難!幾乎是在走鋼絲!”
他環視周圍再次開始咆哮的陰風和扭曲的幻象,快速解釋:“化解執念,并非空口白話,需要確鑿的、能直擊她心靈深處的證據!需要證明她的清白,或者至少,以一種她認可的方式,讓‘真相大白于天下’,儀式性地、徹底地洗刷她的冤屈。這需要找到能證明她并非偷情、而是被誣陷的實物證據!或者,找到能讓她的怨恨得以平復的、具有象征意義的媒介!”
趙景書的目光緊緊盯著李曉,帶著最后的希望:“你剛才是否在她的記憶碎片中,看到任何可能與證據有關的線索?比如,她是否曾試圖留下什么信息?藏起什么東西?或者,關于那件被栽贓的‘證物’(玉佩),是否有更具體的、能反證她清白的印象?任何細節都可能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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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強迫自己從那巨大情緒沖擊和靈魂層面的痛苦中掙扎出來,拼命地、壓榨般地回憶那些紛亂恐怖卻細節驚人的記憶碎片。冰冷的囚室、絕望的掙扎、棺中的黑暗、被灌藥后的麻木……畫面飛速閃回,頭痛欲裂。
突然,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被巨大痛苦淹沒的片段,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微弱火花,定格在他的腦海——在被灌藥后意識模糊、身體被拖拽著準備下葬的混亂過程中,碧霞的手指似乎極其艱難地、用最后一絲殘存的清醒和力氣,從袖口內襯里扯下了什么小小的、硬硬的、帶著她體溫的東西,然后借著身體的掙扎和扭曲,極其隱蔽地將其塞進了柴房墻角某塊松動的磚石縫隙之下!那個動作充滿了絕望下的最后一絲渺茫希望,像一個無聲的吶喊!
“角落……磚頭……”李曉猛地抓住趙景書的胳膊,眼神亮起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芒,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柴房!關她的柴房墻角!有一塊松動的磚!她……她好像塞了什么東西進去!很小的東西!像是……像是耳墜?或者……”
“確定嗎?是什么樣的柴房?有什么特征?”趙景書眼中精光爆射!這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很破舊……泥磚壘的……窗戶很小很高……有鐵欄桿……地上鋪著爛稻草……”李曉努力描述著幻象中的細節,每一個詞都耗費著他巨大的力氣,“就在王家大宅的后面!應該離得不遠!”
“王家大宅早已湮滅,但舊址大概方位地方志有記載!”林薇立刻接口,她已經強忍著不適,快速調取了隨身設備中存儲的資料,“結合老人描述和地圖比對,就在現在扎龍村村委會的后面那片荒地區域!范圍可以縮小!”
“立刻去找!這是唯一的希望!”趙景書當機立斷,聲音斬釘截鐵,“鐘誠,你護著林薇和李曉過去!速度要快!我在這里盡力穩住她!但你們的時間不多了,這個陣法和我,都撐不了太久!無論找到與否,十分鐘內必須回來!”
他看向幾乎站不穩的李曉,語氣無比鄭重,甚至帶著一絲托付:“這是我們為她、也是為我們自己、為這方土地爭取的唯一機會。找到證據,帶回真相!”
抉擇已定。不再是無休止的被動防御和恐懼,而是主動出擊,去尋找能斬斷這百年怨仇、平息風暴的最終“鑰匙”!
鐘誠毫不猶豫,一把拉起虛弱的李曉:“撐住!跟我走!”林薇迅速收起儀器,拿起大功率強光手電和一把多功能工兵鏟。
三人如同離弦之箭,猛地沖出那搖搖欲墜、光芒黯淡的八卦陣,義無反顧地撲向外圍更加濃郁的、翻滾不休的黑暗和迷霧之中。趙景書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再次面對那開始重新躁動起來的怨靈,將全部殘余的精神力量和意志注入那即將破碎的陣法之中,口中咒文再起,聲嘶力竭,試圖為隊友爭取那最后、最寶貴的幾分鐘時間。
一場與時間賽跑、與怨恨博弈、與命運抗爭的搜尋,在這被靈異籠罩、危機四伏的村莊黑夜中,緊張地展開了。每一步,都可能踏錯;每一秒,都關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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