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厚的一本筆錄,夜云州足足看了半個時辰。
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早已經淚流滿面了。
“青青,這本筆錄是我娘從離開京城開始記錄的。發配路上吃過的苦,我不說你也深有體會。但是我娘她卻不覺得苦,她說只要一家人還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可是,這么堅強的人,最后卻選擇了自縊身亡,你說,她當時得有多么絕望啊!”
夜云州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洶涌奔騰。
林青青默默遞上了自己的帕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林青青拍了拍他的手。
夜云州的頭靠在了林青青的肩膀上,啞著聲音說道:“青青,我娘懷疑我爹的暴躁的和郁郁而終,不是自身的問題,而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爹爹大發雷霆之后,后悔的用頭去撞墻,還央求娘堵住他的嘴,把他綁起來。
可是娘舍不得他受苦,寧愿自己忍受他的狂怒。我爹清醒之后,又特別心疼我娘。后來,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一道傷痕。那是他自己用刀子劃出來的,他暴怒的情況下,也不肯傷害我娘。”
巴夫人哭出聲兒來,“姐夫發脾氣的時候,姐姐會借故支開我和云州。他們相濡以沫,永遠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著想。我也覺得姐夫不是變得暴躁了,而是得病了,只是我們當時沒有找到良醫為他醫治。”
林青青不勝唏噓,那么相愛的兩個人,卻沒能攜手走完一生,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后來我娘無意中見到了發瘋的羊群,它們橫沖直撞,無比暴躁。我娘大為驚駭,因為我爹發病的時候就是那個樣子。牧民告訴她,羊兒誤食了苦艾草,才會發瘋。那牧民請來了獸響,吃了一些草藥就緩解了病癥。而我爹,他……卻被活活折磨死了。”
夜云州寬大的手掌捂住了臉,壓抑的飲泣聲溢出了喉嚨。
林青青只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后背,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就算請了大夫,以夜家當時的條件,也無力承擔藥費的。
具有辛香走竄之性,醒腦開竅功效的藥材,麝香和蘇合香為上選。
這兩種藥材,價錢昂貴,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
明知有藥可救,卻無力支付高昂的診費、藥費,才是更令人絕望的事情啊!
任何時候,都不能否認金錢的力量。
“我娘那個時候就懷疑有人想謀害爹爹的性命,可是,我們一家人同吃同住,我們自家人是絕對沒有人會害他的。而且,若是問題出在飲食上,那我們這幾個人怎么會安然無恙呢?直到……”
夜云州停頓了一下,修長的大手慢慢握緊了。
手背上的青筋一條一條顯露出來,關節隱隱泛出了青白的顏色。
他竭力壓制著悲憤的情緒。
巴夫人的手抵在唇邊,發出一聲聲受了傷的小獸似的悲鳴。
她沒有阻止夜云州說下去,林青青是夜家的一份子,她有權利知道夜家的過往。
好一會子,夜云州才恢復了平靜。
在他緩慢又低沉的陳述中,林青青得知了夜夫人自殺的真相。
夜輝死后不久,寧古塔當地的一位富商找了過來。
之前他傾慕夜輝的才學,請他做了府上的西賓,教導他兒子讀書,給出的待遇很不錯。
一個月一兩銀子的束修,管一頓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