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兵痞們也都噤若寒蟬。他們本以為法不責眾,卻沒想到這位將軍根本不按常理來。
“我……我跑。”陳四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沙袋,那沙袋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很好。”謝緒-凌說,“記住,在這里,服從,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他不再看陳四一眼,轉身對李謙下令:“傳令下去,今天凡是丟下沙袋的,操練加倍。完不成的,一律逐出大營,永不錄用。告訴他們,我謝緒凌的兵,不收廢物。”
李謙心頭一凜,大聲應道:“是!”
日落時分,慕卿潯帶著食盒來到大營。遠遠的,她就聽到了那震天的操練聲。與白天的混亂不同,此刻的號令聲、腳步聲,雖然依舊疲憊,卻多了一種驚人的整齊。
她走進帥帳時,謝緒凌正對著一張地圖出神。地圖上,北境的輪廓被他用朱筆圈了又圈。
“還在想北境的事?”慕卿潯將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湯羹。
“王忠的膽子,比我想象的要大。”謝緒凌沒有回頭,手指在地圖上一個叫‘鷹嘴崖’的地方點了點,“他把周伯的老部下,調去了這個地方。那是個絕地,易攻難守,根本沒有駐兵的價值。”
“他是想借刀殺人。”慕卿潯把湯碗推到他手邊,“借北狄人的刀,除了那些不聽話的舊部。”
“他是在逼我。”謝緒凌終于轉過身,他拿起湯碗,卻沒有喝,“他知道那些人是我的心腹,知道周伯的傷因他們而起。他把他們放在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想看我怎么選。是看著他們去死,還是……按捺不住,自亂陣腳。”
“所以,將軍打算怎么選?”慕卿潯問。
謝緒凌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口氣喝干了碗里的湯。“他想看戲,我就唱給他看。”
他將空碗重重放下。“我救不了他們。我現在連京城都出不去,拿什么救?”
“那我們就不救。”慕卿潯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冷靜,“至少,不是現在救。”
謝緒凌抬起頭。
“將軍,你今天處置那個叫陳四的兵痞,做得很好。”慕卿潯話鋒一轉,“這支新軍,就是我們的鷹嘴崖。它現在看著破破爛爛,一無是處,所有人都等著看我們的笑話。但正因如此,我們在這里做的任何事,才不會引起真正的警覺。”
她走到謝緒凌身邊,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領。“皇帝要的是一把刀,但他不知道,刀在鑄成之前,需要用血來淬火。這些兵痞的血,王忠那些棋子的血,都可以是我們的磨刀石。”
“你的意思是……”
“北境那盤棋,我們暫時動不了。但京城這盤棋,棋子,可都在我們手上。”慕卿潯的聲音壓得很低,“王忠有北狄人當刀,我們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刀?一支……比北狄人更鋒利的刀。”
謝緒凌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他想起了慕卿潯的話,“一支只認兵符,不認人的虎狼之師。”
他以為他懂了,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里蘊含的瘋狂與決絕。
“我明白了。”他緩緩吐出四個字。
帥帳外的操練聲,還在繼續。那些嘶吼,那些喘息,像是野獸在磨礪自己的爪牙。
謝緒凌走到帳門口,看著夜幕下那些搖搖欲墜,卻仍在堅持的身影。
他的軍隊,正在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