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火光,在慈濟堂這片絕望的廢墟上頑強燃燒,并開始蔓延。輕癥者服下防疫湯藥后,咳嗽、發熱等癥狀得到了緩解,眼中不再是死寂的絕望,而是重新燃起了對生的渴望。中等病患的大鍋湯藥在泥爐上翻滾,濃烈的藥香混合著生的氣息,頑強地對抗著門外的尸臭和堂內的污濁。學徒和幾位恢復了些氣力的病患穿梭忙碌,傳遞著藥碗,清理著污穢,眼中有了光,動作也帶上了力量。那些被秦越人神針、蘇沐雨藥石和林玄導引合力穩住的重癥者,雖然依舊危殆,但下滑的趨勢被強行扼住,甚至王小石傷口邊緣那點粉紅的肉芽,如同黑暗中的啟明星,昭示著生命的頑強!
“有效!真的有效!”
“蘇姑娘!神醫!他們是神醫啊!”
“有救了!柳溪鎮有救了!”
帶著哭腔卻充滿狂喜的呼喊在堂內此起彼伏,微弱卻堅韌,匯聚成一股無形的力量,竟讓門外翻涌的灰黑色霧靄和瘋狂的嘶吼出現了一瞬的凝滯!那些沖擊的“活尸”,動作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本能的遲滯,仿佛堂內復蘇的生機之火,灼痛了它們腐朽的核心。
然而,這脆弱的希望,如同風中殘燭,根基卻搖搖欲墜!
蘇沐雨在短暫的指揮調度后,立刻撲向墻角那個承載著最后希望的藥柜。她眼中的光芒在看到藥柜內部景象的瞬間,驟然凝固,隨即蒙上了一層深重的陰霾!
藥柜的幾個抽屜被拉開,里面空空如也!僅存的藥材,如同被蝗蟲掃蕩過的田野,只剩下零星幾點殘渣和散落的藥屑!
她顫抖著手,拉開專門存放珍稀藥材的小抽屜——那個油紙包裹水牛角的位置,只剩下幾縷刮下的粉末!旁邊盛放雄黃粉的小陶碟,更是干凈得能照出人影!盛放生地、玄參、犀角(水牛角代)的抽屜空空蕩蕩!連之前還算充裕的黃連、黃芩、板藍根等清熱解毒主力,也只剩下薄薄一層鋪在抽屜底!化濕的藿香、佩蘭、蒼術更是幾乎告罄!
“水牛角…沒了…雄黃粉…用盡了…生地…玄參…黃連…黃芩…”蘇沐雨的聲音透過布巾,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冰冷的苦澀,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剛剛升騰起的希望之上!“連…連最普通的清熱解毒藥…也快見底了!”
資源危機!如同冰冷的絞索,驟然勒緊了所有人的咽喉!
剛剛還在歡呼的輕癥病患,聲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被更深的恐懼取代。中等病患看著爐火上翻滾的藥罐,再看看空空如也的藥柜,臉上剛剛浮現的血色瞬間褪盡。那些被穩住的重癥者,似乎也感應到了這絕望的氣息,呻吟聲變得更加痛苦和無助。
藥香仍在彌漫,卻仿佛成了絕望的挽歌!
“他娘的!”鐵牛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巨斧狠狠劈飛一具撲近的“活尸”,戊土光暈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斷臂處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感陣陣襲來,全靠一股意志支撐!沒有藥,再強的針術,再神的導引,也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王小石的成功無法復制!
秦越人剛剛為那個神志昏聵的婦人施完針,穩住其心神。他收回金針,冰冷的目光掃過空蕩的藥柜,又看向門外依舊洶涌、只是被短暫震懾的尸潮,最后落在靠在墻邊、臉色灰敗如金紙、七竅血跡未干、卻依舊維持著幾縷意念絲線的林玄身上。他那張冷峻的臉上依舊看不出表情,但指間捻動金針的動作,卻極其細微地停頓了一瞬。沒有藥,他的針法再精妙,也只能是延緩死亡,而非逆轉生機!尤其是那些需要猛藥配合的重癥!
林玄同樣感受到了這致命的危機!識海中黯淡的《素問》玉簡傳來陣陣哀鳴般的悸動。他強撐著,意念絲線維系著幾個危重病患的心神,但精神力的透支已到了極限,眼前陣陣發黑。沒有藥…蘇沐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秦越人的金針再利,也斬不斷那深入臟腑的邪毒根基!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洶涌而來,要將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徹底撲滅!
“蘇姑娘…外面…外面不是送進來一些草藥嗎?”之前幫忙抓藥的年長婦人,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聲音顫抖地問道。她指的是封鎖期間,官府象征性送入鎮內的那點“救濟”。
蘇沐雨苦澀地搖頭,眼中充滿了悲憤:“那些…不過是些陳年艾葉、干癟的甘草、甚至混雜著雜草泥沙的劣品!品質低劣,藥力微薄,根本…根本不足以應對此等大疫!”她走到墻角一個不起眼的麻袋旁,用力扯開袋口——里面果然只有一些顏色暗淡、枝葉破碎、甚至帶著霉味的劣質草藥,混雜著泥土和枯枝。與之前藥柜里那些精心炮制的藥材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這點東西,連給輕癥者熬制防疫湯藥都遠遠不夠!
釜底抽薪!最后的補給線,也早已被腐敗和冷漠無情地斬斷!
慈濟堂內,一片死寂。只有門外“活尸”不甘的嘶吼和撞擊聲,以及爐火上藥罐翻滾的“咕嘟”聲,如同絕望的倒計時。
墨離掙扎著半坐起來,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頭痛欲裂,眼前金星亂冒。他看了一眼徹底報廢的驅邪盤和原型機核心碎片,又艱難地抬頭看向門外翻涌的灰黑色霧靄。失去了精確探測,他只能憑借殘存的精神力和經驗模糊感應。
“邪氣…凝聚點…還在…波動…在…在移動…”他斷斷續續地嘶啞道,試圖抓住最后一絲可能的情報,“像是…被…被引動了…在…在回應…里面的…生機…和…藥香?”他模糊地感知到,門外那強大的邪氣源頭,似乎被堂內復蘇的生機和藥石之力所刺激,變得異常活躍,甚至…在調整位置?
林玄心頭猛地一凜!他強打精神,再次凝神“望氣”,視線艱難地穿透破碎的門框,投向門外翻涌的灰黑色霧靄深處!這一次,他不再被動的感知彌漫的邪氣,而是全力捕捉墨離所說的“凝聚點”!
視野中,那濃稠如墨的霧靄翻滾不息,但在某個方向,大約數十丈開外,靠近鎮口的位置,一股遠比周圍更加濃郁、更加凝練、如同墨玉核心般的幽暗穢氣,正在緩緩地、有規律地脈動著!它如同一個邪惡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引動著周圍的霧靄更加洶涌,那些“活尸”的嘶吼也變得更加狂暴!更讓林玄心悸的是,他隱隱感覺到,那凝聚點散發出的冰冷意念,似乎正“鎖定”著慈濟堂的方向,尤其是…那些剛剛被灌下藥汁、生機復蘇的病患!它在“渴望”吞噬這些新生的希望!
“墨離說得沒錯!門外…有東西在操控!它在…覬覦生機!”林玄嘶啞地喊道,聲音帶著極致的疲憊和驚怒。這發現,讓資源危機雪上加霜!他們不僅要面對無藥可用的絕境,還要提防一個隱藏在霧靄深處、虎視眈眈的恐怖存在!